甘之如饴

眼中所见到的恩爱夫妻，貌美的妻子，原来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诓骗与谋杀。

而在这场局势中，那个被谋的人，又究竟是毫无所知的被枕边人灌下致命之蛊，还是察觉了不对后却仍旧甘之如饴的自我欺骗呢。

人性的多变与不可控，尽现于此。

虽说都免不了震惊，不过，司凤看上去接受还算良好，璇玑由于情况特殊，暂时还体会不到其中曲折，倒是玲珑颇为感慨，在疆姜和司凤离去后还拉着璇玑说了好一阵的话。

叮嘱璇玑玲珑莫要太过紧张，早些休息，后日之事会如何发展待到后日再见分晓，不必过分忧虑后，疆姜与司凤牵手往回走。

夜色已深，显然不再适合踏足彼此的房间，但就道个别走到疆姜屋门口的这功夫，二人都不禁往下想了想。

于是，二人坐在桌边，敞着门，设了结界继续探讨。

疆姜我对门派不太清楚，但从常理推测，能在那样一个邪教门派安安稳稳活到最后的弱女子，身份应当不简单。

司凤也表示赞同。

禹司凤我猜，这位岛主夫人，应该就是邪教的圣女女教主。

虽然当时没有亲见，但前因后果推导起来也并非绝无可能。

禹司凤当年邪教被正派所破后，她无路可逃，便装作可怜，留得一命。

撇开手段不说，这位女教主的心性但凡用在正事上，未必不会有所成就。

但手段何其无辜，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这样的词汇，若用在此处，未免折辱了先贤文章。

这位岛主，虽说并没什么大功德，身上没有什么大冤屈，但到底也没有多少孽债，算是个不好不坏的人。

若用疆姜的眼光来看，自然没有培养成才的必要，也更不可能与之相交，但也远还没有到要出手惩治的程度。

疆姜合理推测。

疆姜浮玉岛岛主天资不算高，但能作为一派掌门，倒不至于如此愚蠢。

疆姜这么些年来，他未必无所察觉，可惜身份一转换，被搭救的柔弱少女，和被灭门的邪教教主之间，就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和血海深仇的债了。

言语至此，疆姜无可避免的想到了罗喉计都于柏麟帝君。

但凡他们两个的身份稍作转换，不是天界的帝君和魔界的魔煞星，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连疆姜一个外人都不忍看的纠葛了。

可惜在他们二人之间，柏麟帝君远不如罗喉计都来得真诚。

即便在两军对垒的情况下，罗喉计都仍然以和平为先，想法子避免发生争端。

并且不做任何防备就去赴约，他对柏麟帝君的感情，几乎远超知己。

但凡柏麟帝君没有做下那等阴私之事，将好好的一个人拆开了重组，由男变女，炼化为手下一员猛将。

再借他的手去杀他的族人。

而是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上与之对决，哪怕两败俱伤，或者死于对方剑下，都不至于千年过去，罗喉计都仍旧怨念不散，司凤死了九回都没能消减半分。

甚至无法去判断柏麟帝君这么做，究竟是爱这个人，还是恨这个人。

从结果上来看，修罗族全族被灭，确实换来了三界太平，同为神仙，疆姜不该在大义上指责柏麟帝君。

可不是这样的。

即便站在大义的角度，疆姜仍旧无法理解柏麟帝君这样的做法法。

她接受的指导也学习的不是这样的大义！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别人做决定要不要用他的牺牲来换取三界的平安。

就拿疆姜来说，当她牺牲自己对三界有益之时，她会毫不犹豫以身证道。

但若要疆姜出手去杀一个没有作恶的人，即便对三界有益，疆姜也断不可能背后算计。

她会拼了命去保护无辜的人。

不以伤害他人为前提。

心中思量千千万，于烛火下的时光来说，也不过过去了几个瞬息。

事情还没有到水落石出之时，暂时还不需要做最后总结，疆姜便也没有展开讨论，很快收回了神。

疆姜欺骗，伪装，逢场作戏多年。

疆姜可见情之一事虽然明白不算太难，但领悟却绝非易事。

就坐在疆姜对面的司凤自然从她眼中看到了情绪起伏的变化，略一猜测，大致可以推导出是为什么而沉默，但疆姜没有说，司凤也没追问。

只是轻轻捏了捏疆姜指尖，微微扯了扯嘴角。

禹司凤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旁人即便看得明白，也未必能理解得了。

禹司凤再好的人也有人不喜欢，再坏的人也有人爱的不可自拔。

禹司凤时而甜蜜，时而苦涩，时时刻刻变幻莫测。

禹司凤只要心甘情愿，大抵甘之如饴。

在情之一事上，若要说起道理来，疆姜不比司凤少。

可若说起真切奉献角度的感悟来，疆姜还差很远。

她细细地将司凤这几句话又反复品了品，不禁套入到自己身上试了试。

忽然发现，她似乎不太这么认为。

疆姜诚然，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很难插手，也很难评判。

疆姜可人生于世，却并不单单是只作为对方伴侣而存在的。

疆姜无论好坏，都有被喜欢和爱人的权利，但这并不能作为伤害的借口而存在。

疆姜从这位岛主夫人想要陷害你那时来看，这一招已经用了不少次，并且成功的概率极高，我们在船上遇到的那几名弟子就是证据。

疆姜就更不提先前她作为教主时残害的那些女子了。

疆姜明知是这样的人，却还爱上，这也是我不愿意与浮玉岛主相交的原因。

疆姜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那些被害女子和被害女子的家属，谁替他们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呢。

疆姜他一人的痴心，背后带着血色，本就不单纯。

执起司凤的手，贴在自己下颌边，疆姜眼中写了几分亲近的无奈。

疆姜而且时而甜蜜，时而苦涩，让感情变幻莫测，我也不理解。

疆姜我对你有情，怎忍心让你苦涩，让你莫测？

疆姜只想相守余生，真心相待，不经历变幻，只让你觉得甜蜜。

疆姜对我无损，对你有益，我们携手共进变为更优秀的自己，且依旧对对方倾心，才是我追求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人世间所说的那种感情，或许确实纠结，确实甜苦参半。

可听司凤方才的语气，他似乎是理解的。

那样的挣扎与变幻，光是放在别人身上被疆姜看到都觉得难受。

更遑论是疆姜放在心上，被疆姜越来越喜欢的司凤？

她不想让司凤觉得习以为常。

也不想要这样的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