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隐之心

来人是一名男子。

从声音判断，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出奇的是，这声音很清澈，让人察觉不到半点恶意。

对方似乎对她也有些防备，虽离得近了些，但没有走上前来，只是仔细打量着她的模样似的。

疆姜挪了挪头，往出声的方向看去。

疆姜我……唔！

她刚尝试着回答少年人的问题，却在刚张口时就被翻腾的气血推搡着，呕出一口血来。

由于目不能视，疆姜并没看到，虽然她已尽力偏首，可衣摆的细微末节还是染上了些许血渍，与身上斑驳的伤口交相辉映，浑身上下都写着奄奄一息四个大字。

似乎实在太惨，那少年进前两步，蹲在她身侧，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

禹司凤像是……雷电之伤？

禹司凤你是，即将飞升，遭了，天雷，吗……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平和气息，距离拉近，疆姜又认真的听了一下少年的声音，其中情绪……似乎多了几分怜悯。

疆姜微微摇了摇头。

疆姜不是。

疆姜我……咳咳咳！

不止外伤，就连内伤似乎也极为严重，说不了几句话就会牵动五内，比从前被浪头打翻在焦石上还难受。

而且一咳就会引出血来，让她本就苍白的脸颊交映着一股诡异的凄惨。

似乎疼得急了，少年只见面前这女子微微蜷缩着身体，一条形体巨大却伤口嶙峋的尾巴寻求解疼方式去撞周围的树干，却因为牵动伤口而更加疼痛，无助的在地上圈紧。

而这位女子的形状则更为可怖，发髻松散，发丝凌乱，额角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脸颊满是灰尘与血渍，脖颈肩甲，乃至整个上半身的衣衫，遍布被灼伤过后的痕迹。

若非她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而且上半身是人的模样，只怕无论是谁看到，都要以为她是砧板上快被刮鳞去骨入锅烹熟的一条鱼。

他问她是妖吗，她默认了。

他问她是即将飞升而遭遇的天雷吗，她否认了。

所以她是一个，只能化半边人形，不为世道所容，不为天道怜悯，而且被天雷击打的……

尾巴上有鳞片，必定是水中之妖，可明显不是鱼儿那般孱弱，也不似蛇与蛟那般隐含阴气，从外形来看，似乎又像龙？

可若是龙的话，又怎么会是妖呢。

身份来历不明，难免会让人心生戒备。

可出于某些特别原因，少年还是对面前半人半妖的女子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他递给她一方锦帕。

禹司凤你，伤势极重，若待在，此，必然丧命，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这女子虽然看着就像是被全天下废弃，被天雷追打的普通小妖，可不知该如何描述亲眼所见时心中的震撼。

她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从容之气。

虽然双眼似乎有疾，但却半点不见迷茫与身为妖族身在人间的彷徨。

他不常与外人说话，所以与外人交谈时，言语偶有滞涩，为了让对方能听懂，他尽量说的很慢，降低了断句中不自然的停顿。

只可惜，面前女子还没来得及听他把话说完，就因伤势过重倒了下去。

他本来递出去想要让她擦擦血的帕子也没有被接过，距离在女子一臂之隔的位置，仍旧洁白如初。

禹司凤看着眼前倒下去后伤口更加可怖的女子，不知道自己那份恻隐之心生长的到底对不对。

她的伤实在太重了。

重到禹司凤现在就蹲在她旁边，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活着的气息，只能看到遍布的伤口和染了满地的血。

其实不只是地上，这周边十几颗树上也都有被撞过的痕迹。

不难想象她原型多么巨大，一人粗的树干也被拦腰截断，可却很难想象，她又是遭遇了怎样的击打才会受伤至此。

这是一桩闲事。

而且是一桩极麻烦的闲事。

在距离离泽宫最近的小镇山头上发现这样一只妖，又因着自身的那点特殊，而生出的这份不忍。

他身上还有着宫主交代的任务，却因为这一份不忍，而停下了脚步。

如果不管她，以她的伤势，想必不会再醒来。

她虽然是妖。

可是除了伤，周身气息无一处暴戾，反而充满平和与包容，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禹司凤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便是妖，这女子也是一只从未伤害过他人的好妖。

得救。

如果放任她这样躺在这里，迟早会被山下的村民发现，然后上报给修仙门派，她仍然必死无疑。

思虑再三，禹司凤喂她吃下一颗丹药。

先暂且安抚安抚气息。

用法术帮助女妖将丹药吞吃入腹，好歹先吊着一条命，再处理了伤口换处地方慢慢修养。

本身禹司凤还在纠结像她这样半人半妖的该如何带走，就见似乎是丹药起了作用，面前女妖的尾巴渐渐淡去，变成柔弱娇小的一团。

这下看清楚了，是全身上下都遍布着被雷电灼烧过后的伤口，血迹交错，几乎看不清衣衫原本的模样。

因为人形的女妖看上去十分孱弱，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其实她有一条硕大鳞片幽黑的尾。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好歹她是人形的话，至少方便将她带走。

只为了一份侧隐之心。

禹司凤脱下外袍裹住疆姜抱起，更加体会到了那几乎等同于没有的重量。

他见过的妖也不少，但是这么惨的还真只有这一个。

轻叹了口气，希望自己没有动错恻隐之心，足下加快动，御剑飞到了一处山洞。

片场

禹司凤：成功捡到老婆了～【开心心】

疆姜：你老婆啥都挺好，就是出场未免有点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