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爹娘都是姜府的奴隶，所以我生下来也得是奴隶。

家主的原配在我两岁的时候死了，原因不祥，总之，家主后面迎回的主母，喜怒无常，暴戾残忍，六岁那年，因爹娘因为没伺候好原配的遗孤，被砍去手脚丢到了乞丐巷。

此后我就跟着厨房管事的秀嬷嬷，她用主人们吃剩的残羹冷炙把我拉扯大。

我十二岁时，主母要为已满十四岁的大少爷，也就是原配主母唯一的儿子，选奴婢，她锐利的眼睛扫到低眉顺眼的我时，笑道：“这丫头看着挺胆小温顺，不像寻常那些浪蹄子总想着攀高枝，叫什么名字？”

我记着嬷嬷的教导，怯弱上前，乖乖回答道：“回主母，奴婢没有名字。”

主母满意的点点头，对站在一旁满脸冷漠的少年说：“她选到你房里去，名字你赐吧。”

少年清秀白净的脸上已经初具脱俗的俊郎，他略扫我一眼，嗓音淡漠，言简意赅：“叫祝儿吧。”

我掩去眼中的惊讶，乖乖的磕头谢礼，然后做了大少爷姜晗院里的洒扫奴婢。

姜晗平时一直被家主关在屋里学习国策论语，我们都知道，家主想让他入朝为官，连带着他身边的一等丫鬟都如临大敌，生怕落得勾引少爷无心学习的罪名，反而是我这种小丫鬟落得自在，每天把自己的那份工作做完就能去厨房找嬷嬷玩，爱去的原因是因为每次嬷嬷总会悄咪咪的塞给我一盘糯米糖糕。

于是我就这样安安分分的扫了一年左右，

可是近期，她感染了难以治愈的风寒。

我端着擦完地板的水路过堂屋，主母说：“万一把病气过在吃食上，让你生病怎么办？这么个老东西，直接赶出去吧。”

我抑制住颤抖的手，心中凄凉一片，哪曾想一向沉默寡言的姜晗却轻轻说：“秀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母亲赶走她，会寒了府中众奴仆的心，东厢房有个小偏院，离主院较远，让她搬到那里去安度晚年吧。”

我稍微惊愕了一瞬，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姜晗，却猛然对上姜晗平静深沉的眼神，吓得连忙收回目光，在主母应答的声音下埋头离开。

自那以后，我就不那么畏惧冷冰冰的姜晗了，我扫着院子看他走过来，会规规矩矩的说：“少爷好。”

姜晗先前几次还会有些讶然，次数多了以后，每次他紧抿的薄唇就会微微勾起，冲我颔首。

过了几个月，姜晗房里的一等奴婢花萼被主母发现和姜晗在床上衣衫不整的爬起来，主母命人当众杖毙花萼，家主破天荒的动用家法打了姜晗，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个蠢货！过两年就科举了，你不好好读书，非要偷那一时的欢愉，这么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看着花萼白花花的身子挨着板子，从红到青，再到紫，血流成了小河，好几个丫鬟都吓的哭肿了眼睛，我抱着扫把麻木的看着，有些出神，恍然明白为何当时爹娘被砍去手脚时，嬷嬷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了。

直到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姜晗在叫我。

家主和主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人群也已经散开了。

他嗓音温和带着疏离，不紧不慢的叫我。

我乖乖走过去行礼，看着姜晗白衣上，满是家主打出来的血渍，微微蹙眉。

“祝儿，你愿意接替花萼的位置吗？”

姜晗的声音有些微弱，他刚刚被打的时候一声不吭，可我看那皮鞭都抽的有些开裂，应该是强撑着说话的。

“奴婢不明白。”接替花萼的位置？我只是一个洒扫丫鬟啊，贴身丫鬟这样显眼的位置，就更容易出错，花萼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的不明白？”姜晗沉静的眼神紧紧的注视着我，我低头，轻声道：“是，奴婢蠢笨，不明白少爷指的是何事。”

姜晗好像是叹了口气，问道：“你也觉得，我是为了一时的欢愉吗？”

“奴婢没有这样想！”姜晗在和我倾诉吗？他从来不会泄露一丝情绪，可他现在是在……

“我的确是碰了她。”姜晗温和的声音突然带出几分冷意，我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此刻自己是个聋子。

听了主人的心里话，就留不得了。

“他们都放弃我了。”姜晗苍白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手心摊开，里面有一片嫩黄的腊梅花瓣儿。

姜晗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头顶上响起：“祝儿，你也要放弃我吗？”

我不敢不应，我跪下去说奴婢愿意，奴婢甘为大少爷驱遣。

我如果再继续装傻，可能就会和花萼一起被丢去乱葬岗。

姜晗轻轻的笑了起来，蹲下来和我平视，挑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然后他有些苍白，形状却很好看的唇就贴了上来，撬开我禁闭的齿，我尝到了他嘴里浓烈的血腥味，是了，家主打他是那样狠。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一跃成了姜晗的贴身丫鬟，从了姓，此后叫花祝，进屋服侍姜晗的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