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明星同人小说 > 烛火(银河系闪耀星)
本书标签: 明星同人  TNT严浩翔  宋亚轩   

烛火

烛火(银河系闪耀星)

宋亚轩顶替了病死的哥哥参了军。

#

宋亚轩闲来无事,随意翻看着以前父亲吩咐要细细品读的军书,书页已泛黄,毕竟是多久以前的了,翻看的同时,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宋亚轩嗅嗅空气里的暗香,不禁想起了哥哥和母亲。

那时岁月还算静好,无战争纷扰,正是炎炎夏日,阵阵蝉鸣把宋亚轩从被窝里唤醒,他缓缓地坐起来,朝木窗外,已是一片艳绿,生机盎然,伴随着母亲虽苍老但恬静的歌声。宋亚轩望见母亲的背影,她正提着个篮子,貌似要去集市买点什么,宋亚轩精神恍惚中才想起来,昨晚哥哥和自己吵着要吃桂花糕,父亲教训了一顿他们,母亲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可在那时歌声却戛然而止,哥哥的生命也在那年停止了演奏。

再想起来,已是数年之后,宋亚轩对着桌上仅有的一双碗筷叹息,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盘菜饭,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父亲闭目养神,整个身子缩进摇椅里,随着凉爽的秋风一前一后地轻轻晃动。“父亲吃饭了”宋亚轩掀开门帘,把饭放在桌子上,想把椅子移动到餐桌前。父亲突然睁开眼,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儿子。宋亚轩应了一声,父亲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最近,天下不平……军队正在……募集壮汉……”他说完后又闭上眼,脸上还是那么风平浪静。

宋亚轩心一颤,他不想去。

“您这是……让我参军吗?”宋亚轩为父亲调整好座位,将筷子递到父亲手里时,抖了一下,筷子险些掉到地上。“你这是怕了!”父亲突然严肃起来,吓得宋亚轩立马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认错般的低下头。父亲看了一眼宋亚轩,说:“宋家男儿……从不贪生怕死!为国捐躯,天经地义!”他重重地捶了一下布满裂缝的桌子,饭碗被这力气震得晃动了几下。

父亲看着宋亚轩还是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宋亚轩上前解释了一番,“我这是为了照顾您老人家,没了我,这个已经要支离破碎的家,怎么经得起战争来临时的狂风暴雨”宋亚轩蹲下身子,与父亲平视,近乎恳求地说道。

父亲还是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窝在椅子里,静静地吹风。宋亚轩见老人家没反应,只得从房间里出来,去找其他的事做了。他会拉二胡,除了母亲没人支持,因为他们都觉得这声音太过凄凉,犹如一个孤独的人细细诉说着自己惨淡的一生。

他们从没见过二胡欢快的样子,只有宋亚轩知道。他用二胡模仿着清晨鸟儿们的鸣叫,模仿着骏马们在战场上飞奔时的蹄声,表达着战场上紧张激烈的局势,试图证明给父亲看,二胡也是充满生机的。

可父亲说他没上过战场,根本体会不出战场那你死我活的氛围。宋亚轩手提着二胡,虽然很不服气,还是认真听着父亲这个外行人滔滔不绝的点评。

是是是,父亲最懂了,毕竟,他是个老将军。其实也没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心里却始终有着一股热血,总有一种为了国家义不容辞的感觉。

而父亲年龄到了,朝廷给打发回家了。

宋亚轩放下二胡,走进父亲的房间里,看看父亲吃完饭了没有。结果老人家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睡着了,桌上的饭菜更是不用说,几只苍蝇围着它兴高彩烈地转圈。宋亚轩挥挥手,把那些苍蝇都赶走了,把饭菜端走,放到厨房里去,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等着它被天地万物吸收吧。

老头是真的倔。

又过了几天,宋亚轩带父亲去医馆里看腿,郎中除了检查了父亲的腿,又问了父亲其他方面的状况。短暂的聊了聊后,郎中把宋亚轩关在门外,自己和宋父谈了许久。宋亚轩从掌柜那拿完药回来,他们还在聊,宋亚轩好奇地把耳朵贴近门,但只能听到很小的声音,依稀还有抽泣的声儿。

抽泣?

宋亚轩不敢再往下想,马上离了医馆,去对面茶楼买了些糕点回来,捧着那热乎乎的点心,坐在医馆的门口发呆。“咳咳,亚轩,回去吧”店里的人把父亲送出来,父亲用拐杖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下宋亚轩的头。宋亚轩马上反应过来,对郎中说声谢谢后,便搀扶着父亲回去了。

那夜,父亲找他谈话。父亲说,能看到宋亚轩带着战争胜利的消息回来,是他的遗愿。宋亚轩仍是什么也没说,内心止不住的发慌。父亲看宋亚轩一脸勉强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叫他扶自己上床早早睡下了。

宋亚轩半夜醒来,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只好起来在院子里踏着月光散步。进屋时,偶然一瞥,看到了自己那把视若知己的二胡,在月光下,黑色的木头染上光泽,静静地等着他的演奏者。

宋亚轩看着那二胡,却觉得眼里像是进了根又尖又细的针,虽不易察觉但扎眼,于是深呼了口气,去厨房拿了把磨的发亮的刀,眼神一黯,下了决心,二胡在刀下分成两半。宋亚轩荒凉生动的梦碎了一地,化作一个又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告诉他,他该长大了。

宋亚轩愣愣地盯着地上的一堆碎木,想起母亲的话,她说,阿轩那么好看修长的手,一定能奏出最美妙的旋律。宋亚轩蹲下身子收拾着木头,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安慰母亲。

亚轩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去到另一个舞台弹奏生命的乐曲啦,阿娘千万不要担心啊。亚轩的手从来不会闲着的。

宋亚轩静静地想着,眼泪滴答滴答不停地落在地上,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眼泪从他的身子里跑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宋亚轩准备好父亲的早餐后就上街了。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一切都准备妥当,回到家时,父亲也醒了。父亲看着宋亚轩风尘仆仆的模样,闻见了院子里马的气味,欣慰地叫宋亚轩到自己身边来,摸了摸他的头,决定把传家的武器交给宋亚轩,让他用它在战场上大放光彩。宋亚轩看着父亲一脸自豪的模样,心里很开心,父亲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自从母亲和哥哥都双双离世后。

宋亚轩高兴,又迷茫。嘴里说不出什么鼓动人心的话,只好默默地扶着父亲去拿那连哥哥都没见过的神秘。

其实,父亲一直给予厚望的是,哥哥。

那家传的密器其实是一把刀。

这把刀是很漂亮,刀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暗金色的光辉,反射出的光差点亮瞎宋亚轩的眼。可按父亲的说法,这刀放了许多年,怎么一点年代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没有生锈,上面也没有血残留下的痕迹,应该是父亲经常来擦拭它吧?可父亲满脸崇敬又向往的神情,一点也不想常常悉心照料家传宝贝的人,反而像个第一次见到如此珍宝的对面街卖文物的老板。

父亲叫宋亚轩摸摸这刀,宋亚轩把自己的手指贴上去,这刀身很是平滑且锋利坚固,刀柄上也嵌着两颗映着红光的宝珠。“试试看?”父亲叫宋亚轩握在手里试试,宋亚轩握住刀柄,感受着它狰狞可怖的美,眼前仿佛出现了祖先拿着它到处厮杀,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场景。他感受到了鲜血,染红了拥有者的脸颊,使他变得更加残忍,杀意笼罩了心中那片宁静。

宋亚轩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喜欢鲜血淋淋。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捧着刀,突然一跪,父亲吓得连忙弯下腰扶他,可父亲忘了自己腿脚不便,已是个数着日子过的人了。宋亚轩低着头,“父亲,这刀……太贵重,我承受不起!相信孩儿,一定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兵器的!”父亲艰难地扶他起身后,又把这鬼刀放进了一个木盒了,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

长途跋涉后,宋亚轩擦了擦汗水,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终于到了军营。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这里让他感觉提不起劲,全然没有父亲临走时对他说的那番感受。

“来到军营后,你就会有一种兴奋的感觉,看着身旁的大好男儿们,你就更有一种想为国效力的感觉了!多和其他人交流交流,知道吧”父亲说完后拍拍宋亚轩的肩,希望他能平安回来。目送着宋亚轩的背影慢慢远去,父亲落寞地回到的房间里,继续缩进他那摇椅里,静静地坐了许久,实在太无聊了,突然想听儿子拉二胡了。

没开始打仗前,生活都是平淡无奇的。训练,吃饭,训练,吃饭,偶尔洗个澡,睡觉,再起床。这些日子宋亚轩一个人过得好得很,他渐渐适应这样没有波澜的生活了。

军队里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儿,怎么会没有波澜起伏?

偏偏这波澜浪啊浪,蔓延到了宋亚轩这个小透明上。

闲暇时间里,那群人总喜欢搞什么对决,比拼一下武艺。宋亚轩常常都是在角落看着,然后怀恋着自己的二胡。

一个世家子弟,经过一些时日,在人群里积累了一定的威望,但就是太过嚣张,又不会做人。对那些家里地位相当的就点头哈腰,对穷小子们就暗地里欺负。

他今天有点出息了,他不知为何光天化日之下找到了宋亚轩,说要和他比拼比拼。宋亚轩听到后直接想放弃了,刚想给那人鞠躬认输,身后却传来了一些支持的声音。

“兄弟我看好你!”

“兄弟上啊!给我们出气!”

那群被那世家子弟欺负的小子正鼓足了劲,喊红了脸,期待宋亚轩能够凭此一雪前耻,还他们一个公道。

这是不得不上了,虽然注定会输,但总比不上好。

宋亚轩懒洋洋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舒展了一下肢体,双眼里全然没有畏惧的神色,反而宋亚轩神情自若,一幅坦坦荡荡的样子,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周围的少年们都对宋亚轩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那挑事者也被这样懒洋洋又不失气场的示威方式震惊了。但为了不灭自己威风,清了清嗓子,提声说道:“肉搏,还是用兵器。”

宋亚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兵器,这个貌似更为安全的方式。然后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从容地朝摆放刀剑的地方走去,然后挑选一些自己用起来顺手的兵器,用手抓掂量掂量重量,找到一个自己拿的起还能挥舞灵活的刀,到那世家子弟面前做好准备姿势。

那世家子弟也拿了把刀出来。宋亚轩看到了刀上独特的花纹,想,这应该是家里人叫他带来打仗的吧?恩……是把好刀。宋亚轩不禁为自己手里那把普通又脆弱的刀担忧,希望刀断了教头不会惩罚我。

那公子也准备妥当。一场穷与富之间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宋亚轩实在是容易分神,这在战场上是分分钟要亡命的啊。他余光瞟到了一个人,他仿佛很关注这场儿戏般的决斗,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们。

更紧张了。

不料那一刹那的分神,宋亚轩险些开头便败下阵来,慌忙地抵挡一下,比拼就正式开始了。

打斗中,宋亚轩也暗暗揣摩着对方的功力,没想到这个人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也是个半斤八两的家伙。不过他至少记得教头教的招式,比宋亚轩这种来什么挡什么的乱砍方式好太多了。宋亚轩有点佩服他,动作记得不错,有认真学。

宋亚轩手一抖,露了个破绽,被对方握住了时机,刀立马被掀翻在地,宋亚轩长吁了口气,终于结束了。然后,去关照那把刀,还好还好,没坏。

他站了起来,空气忽然凝固了,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注视着宋亚轩。

输了,宋亚轩愣在原地,在自己看来,这是个必然的结果,可在那些被欺负的小子里,自己也是个菜鸡,如果他在不做出些什么挽救,可能在这军营里就活不下去了。可这件事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宋亚轩在众目睽睽之下沉思着。那群人不想再让胜者欺负他们?这还不够,应该是希望胜者不要再歧视穷人?

宋亚轩朝胜者走去,对他说:“我认输了,你别太得意,大家以后都是要同生共死的兄弟,你现在不得人心,将来战场上你就只能孤军奋战。别欺负别人了,无论为了谁。”说完便转身离开,留给了众人一个帅气潇洒而又神秘的背影。

那位大兄台像是被宋亚轩不计输赢不论前仇的精神和不卑不亢的“战友论”感动了,抱拳向宋亚轩的方向行了个礼,发誓再也不干欺弱倚强之事了。

宋亚轩听到了他的诺言,笑了笑,看了眼天。

是玫红色的。万里无云,像一块巨大的红色幕布,笼罩在了宋亚轩的头上,抬头仰望,只觉得一片朦胧。狂风带着沙砾也未能把笔直向上的烽烟消散,反而给绚丽的天空染上了边塞的气息。宋亚轩踩着地上的沙子向前走,每一步都扬起一阵尘灰。火还烧得正旺,透过火光,他似乎看见了父亲还是陷在椅子里,浑浊的双眼被跳动的烛火抹上炽热的思恋与希望。

宋亚轩后悔没有收下父亲的刀,睹物思人常常也是一种寄托。

宋亚轩想回去休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呼喊声,他没理会继续向前走,知道他听清了,喊的是他,一声又一声的宋兄惹得他心烦。他回过头,一个男人扶着膝盖喘着气。等那个人得身子直了,宋亚轩才看见一张面带微笑的脸庞。

那个人断断续续地说:“刚刚在训练场,目睹了宋兄的英姿,”宋亚轩的脸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实在佩服,所以想来交个朋友”他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宋亚轩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长得还算俊秀挺拔,高挺笔直的鼻梁线条流畅自然,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被他左眼旁一道细小的疤痕衬得有 了一丝沧桑。正是风华正茂时,他的眼充满着天真和热情,和那道伤疤格格不入。

那人见宋亚轩迟迟不开口,重说了一次:“鄙……鄙人姓严”严公子不知为何双颊泛上红晕,“听闻宋公子的事迹,实在佩服,想来结交一番。”说完这位严公子那双漂亮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宋亚轩的眼睛。

宋亚轩望着他饱含敬佩的眼神,心里猛然觉得一阵愧疚和惋惜。大好男儿,却被作戏蒙蔽了双眼,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啊。

“啊啊哈哈,原来如此……”宋亚轩对着天空尬笑了几声,“那是自然,能与严兄交朋友是我三生有幸!”宋亚轩说了几句客套话,估摸着时间,想着这样荒谬的对话什么时候结束。

严公子眼里的喜悦朝宋亚轩喷涌而出,这幅样子让宋亚轩想起了年少时见到自己钦慕不已的乐师出现在京城的茶楼里,而且自己还能与他聊上几句。宋亚轩想着,严公子应该也不过十五六岁吧,实在是不懂年轻人的热血与勇气。宋亚轩全然忘记自己也曾是个心怀梦想的少年郎。目送着严公子离开后,宋亚轩看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

“宋兄宋兄”

严公子举着长枪,小声提醒道,“张教头要来了!”宋亚轩双眼失焦,出神地盯着粗糙的大地,两条手臂没力地举着长枪,软绵绵的,教头看到怕是要罚三天三夜举着。宋亚轩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严公子焦急地注视着宋亚轩的后背,灼热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背烧出一个洞。严公子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宋兄的心却如展翅飞翔的雄鹰。他宋兄的鹰飞累了,停下歇歇。宋亚轩回过神,觉得自己身后总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好不自在。微微一扭头,教头正迈着大步走来,宋亚轩赶紧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很认真训练并且非常累的样子。

严公子从宋亚轩的背后望去,看到他认真的侧脸,和慌乱的眼神,教头离开后,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整个过程绝对可以成为严公子一年的笑点。明明有很多时间笑,可严公子还是忍不住,憋住了嘴角,没止住欢快的声音,还是从嘴里跳了出来。那张教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耳朵一动便听到了这一丝异常,一回头,竟是那个眼角旁又疤的男人,他刚刚不是很认真吗!张教头一声怒喝,严公子可能活不过今晚。宋亚轩内心非常同情。

严公子果然被罚了,举着那长枪伫立在边塞的烈日下,引得一些好事之人围观。“你说他想什么呢”“说不定想着自己远在家乡的美娘子呢!”“哈哈哈年纪不大倒是心思够远”“哎嘿还害羞!人小鬼大的!”

真是,不去休息,来着说我的闲话,烦不烦啊。严公子表面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心里早就把这群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了。一听到美娘子,严公子的耳朵在自己看来,是恼羞成怒的烧了起来。严公子为自己的宋兄抱不平,宋兄这么高大的人怎么能和妇女相比呢!而且,而且……严公子深呼吸,从自己乱七八糟的臆想中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的四肢酸的不行。

“怎么样”宋亚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严公子,观察着他的脸色。张教头的还是不够狠,只是罚了他练了个通宵。宋亚轩看着严公子惨白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干裂而出血的嘴唇,暗暗心疼。

“我还……好”严公子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慢慢挪着。“倒是你!宋兄,你就不对了!”严公子忽然来了劲。宋亚轩把水递给他,心虚而颤抖地问道:“哪里有啊……我不是一直都很认真的吗?”“开什么玩笑!”严公子用力瞪了一眼,“不是动作不标准就是貌合神离,心思早就游离到千里之外的安逸享乐之处了!”

“那你说,为什么要这么认真!意义呢!强身健体!还是会有功劳奖励!我只是一介无名之辈,在纷乱的战场能有一丝喘息之气就不错了,为何还要去求那战功累累朝廷高官!”

宋亚轩被严公子戳到了痛点,从那个破碎的夜晚开始就隐隐堆积的怨气第一次爆发。宋亚轩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捏碎一般,青筋突起,脸也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扭曲。

为什么是我!凭什么你未实现的梦想要我承担!我为什么要来到这!参军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期待!

宋亚轩心里绝望地嘶吼着,却在内心最深处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父亲,母亲,哥哥,曾经一个个微笑的脸庞在他的眼前铺开。

二胡,宋亚轩又想起了他孤独的声音,十几年的独奏,从未有人想过合鸣,就连曾经以为最理解自己的母亲,也认为自己该听从父亲,放下所谓的不务正业,去寻找他认为的正途,父亲心中的家国大义。

究竟什么是他们一直信仰的家国大义?宋亚轩崩溃地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破烂的天花板。

“心中有国”

严公子双眼突然亮了起来,疲惫虚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夺目光彩。他眼里盛的是希望,心里灌的冲劲与勇气。但更多的是,对国家的不带任何杂念,简单深刻的爱。严公子望着宋亚轩迷茫又混乱的双眼,表情变得轻柔,仿佛在召唤一只迷途的羔羊,用近乎虔诚的语气,在狭小的房子里挥洒着高远志向与铿锵信仰。

“何为心中有国”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现在这样对我来说像在念天书”宋亚轩抽了抽嘴角。严浩翔悲哀地望着他,缓步来到他身边,双手紧紧地握着宋亚轩的肩膀,直视这个连国都不知道在哪的可怜人,用自己心中最温暖亮丽的火,把他的宋兄心中那片长得杂乱无章的草木烧得一干二净,只愿去除杂念与世俗,留下一片净土,再播下为国捐躯,视死如归的高尚精神。他心目中完美的宋兄就诞生了。

“没有将士们,你我又何尝能在这里交心?”严浩翔握得更用力了,宋亚轩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宋兄,我……”

严公子话还没说完,营帐外却意外吵杂,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宋亚轩拉开帐帘,看到外面一幅纷乱景象,心中不禁慌张失措。“怎么了”严公子舔了舔干燥到裂开一层层皮的嘴唇,望着一脸茫然的宋亚轩。宋亚轩缓缓地回过头,惊恐地抬起了手,颤抖的手指指向了不远处一排排明亮的烽火,烧得正旺,染红了刚刚破晓的天空,伴随着红日初升,昭告天下,战争要开始了。

“集合!”

#

辽远无际的沙漠上忽然掀起一阵狂风,一棵棵蓬草被大风吹出了祖国的边塞,浩瀚的沙漠上空,一排排大雁有序地飞入了敌国的边境,沙粒在空中盘旋,这是近几天以来天气算好的时候了。宋亚轩半眯着眼,背着武器装备和他的战友们在沙漠里中悄无声息地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等着风把它们抹平。夕阳笼罩着大地,黄昏暮色中一轮浑圆的落日徐徐而下。

多美的大漠风景啊,可他们是要去赴死的,没有心情写诗了。

严公子滚烫的汗水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盔甲里将自己的皮肤和里衣黏得密不可分,身体再怎么疲惫也难掩心中的狂欢与激动。沉重的武器装备犹如羽毛般轻盈,严公子想象着自己已长出了两只坚韧有力的翅膀,在眨眼之间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讯飞到战场上,面对扑面而来的敌人也能游刃有余。他甚至想主动当任前锋,与敌军正面交锋。

可现在我们可是在乘着夜晚偷袭,而且以你的能力真的可以吗?

半卷着军旗,军队以不易察觉的速度临近易水。

不远处的灯火,就是敌军军营吧。

冲进去了!然后呢?

“快跑”宋亚轩朝着举着武器不知所措的严公子大喊着,突然眼前刀光一闪,一个敌军士兵朝着宋亚轩扑来,宋亚轩握着刀柄的手仿佛丧失了力气,几个月的训练全部白费,上阵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全部崩塌。他没想到战场竟是如此残酷,他目睹了一个少年的死亡,一个太阳的坠落。

战场由不得他多想,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宋亚轩脑子一热,手中的刀直插入对手的胸膛,热血溅了宋亚轩一脸,杀戮的气息在宋亚轩的鼻腔中散开。他的盔甲上已有了血迹,像个上战场的人了。

严公子到底还是年轻,见不了大场面,一个劲的回头跑,看到一处能躲避的地方马上缩了进去,手里的武器却一直不肯放下,好像等着别人把它刺入心腹。严公子嘴唇颤抖着,叫不出说不出,只能盯着不远处的厮杀,心也跟着震动。

身后有脚步,严公子反应过来时,刀已微微触碰到了他的盔甲,他慌忙地爬出避难所,艰难地站起身,手里的刀早就没了来时的气魄,现在只是求生的工具。他的对面早就杀红了眼,提着长枪袭来。严公子身上仿佛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举着刀朝那人狂砍,那人受伤没有他不知道,他已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喷涌而出,他已是强弩之末,没有希望了。

“哈!”宋亚轩从敌兵的背后猛的给他补了一刀,那个千疮百孔的男人动作突然停下,直挺挺地倒在血液和沙子混合的大地上。宋亚轩喘着粗气,第四个,他已经杀了四个人了。他不敢再怠慢,一抬头看见自己的战友怔怔地看着自己。

只凭一双眼他就能认出来,那个小严公子漂亮的眼睛里充盈着新生的喜悦和后怕的泪水。

严公子看到他的宋兄出现在那个快要了他的命的男人身后,那一瞬间,他想跪倒在地。

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愚蠢的严公子还想和自己敬仰的宋兄聊几句,他刚上前一步,他宋兄的腿上就开了一朵鲜红的花。宋亚轩的身后,有一个士兵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刺伤了一个敌军士兵的腿,他觉得自己还能爬起来再战,可自己的背突然被穿透,他神情恍惚,闭眼,死了。

转眼间宋兄已经不见,严公子像饿狼扑食般的红着眼眶扑向避难所,可是他被石头绊了脚,摔倒在地。一瞬间天旋地转,他严浩翔第一次发现夜空中的繁星灿灿有多美,可突如其来的腰间的疼痛,令他神经一紧,没了知觉。严公子在几个坍塌的木板前摔倒了,像个死人一样。

宋亚轩拖着受伤的腿,缓慢地在尸体堆中行走,敌军主帅所在的营帐已经鸦雀无声,所有的火把都熄灭了,宋亚轩心中的火还烧得正旺,生生不息。宋亚轩没看清路没站稳,摔倒在地,他仿佛听到了骨头折损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可能会为此付出一条腿,但没关系,这场战他们胜了。

#

“浩翔浩翔”

谁叫我?

“浩翔,你醒了吗?”

醒了!可是眼睛睁不开啊!

“浩翔,你宋兄来看你了”

宋兄!啊!我的腰要断了!好痛!

严浩翔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刺眼的光冲入眼眶,他被刺激得流下了眼泪。宋亚轩一看严浩翔要哭了,忙拍拍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浩翔,一点伤而已,会好起来的昂,没事的没事的……”

严浩翔想坐起来,却被一旁战友按住了。严浩翔扭头一看,这位战友伤的也挺惨,手脚都是些轻伤,只是那脸……“他的脸被敌人刺了几刀,大概是不能恢复了”宋亚轩惋惜地说道,给严浩翔掖了掖被角。“那他……咳咳!”严浩翔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宋亚轩慌慌张张地从桌上拿了杯水,撒了些许水出来,贴心地送到严浩翔的唇边。严浩翔愣了愣,说了声谢谢,便小啜一口。

“再喝一点吧”宋亚轩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在战场上他根本无法顾及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从尸体堆中爬出来,找到昏迷的严浩翔,已是心如刀割,悲痛欲绝,但他不能把严浩翔扔在那种鬼地方。于是宋亚轩慢慢挪动着自己受伤的双腿,拽着严浩翔的手臂,硬是把严浩翔拖回了队伍。

“不用了,宋兄,咳咳,那位兄弟是不能说话吗?”严浩翔把宋亚轩伸到眼前的手推了回去,关切又好奇地注视着隔壁床的战友。战友点了点头,一种无可奈何又心痛万分,和对敌人的憎恨从唯一没有被绷带缠绕住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他虽毁容,但也不是瞎子。眼前两个人一言一语中所体现出来的情义是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中,连自己也是个被别人弃用的棋子,所以才会跑出来参军。

“累不累,睡一下吧,现在不急,我们打了胜仗”宋亚轩想扶着严浩翔躺下,让他继续歇着。严浩翔依了他的意,等宋亚轩把自己安顿好了,才想起来要问自己的伤势。“你的腰需要恢复一些时日,近期不会再开战。放心吧,有我呢”宋亚轩微笑地说话间,一瘸一拐地搬了个木椅放到严浩翔的床边。

严浩翔有些吃惊,他依稀记得宋兄的腿是被人刺伤的,他不需要休息的吗?伤这么快就恢复一大半了?“宋兄,没有受伤?”严浩翔怀疑地望向倚靠在床边一脸舒适昏昏欲睡的宋亚轩。“当然有啊,不过比浩翔的要好多啦”宋亚轩模模糊糊地回了一句话。

从昨夜到今天的黄昏时分,他除了刚苏醒时被其他人粗略地照顾了一下,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向各方打听严浩翔的下落,找到他后,对着那张不省人事的俊脸说了一万个对不起。

严浩翔还是毫无睡意,又想起一个疑点,叫住了刚闭上眼睛的宋亚轩。宋亚轩一惊,揉了揉干的发痒的眼睛,俯下身问严浩翔还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严浩翔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宋亚轩布满血丝的眼睛将永远烙印在他的心里,除了他的宋兄,还有哪一个拥有如此迷人的眼睛的人会为了他红了眼眶?他好怕从此以后就再也看不见这样深情的眼睛了。

“宋兄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啊,我问了别人”“宋兄怎么不亲自问我?是怕我会骗你吗?”“怎么会呢!浩翔这么好的人是不会骗我的”“那宋兄的大名呢”“宋亚轩,是不是很难听?”宋亚轩轻轻地笑着,顺手把严浩翔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温柔地低头看着严浩翔。“不会,好听死了”“那你要不要多叫叫?”宋亚轩的眉毛忍不住上扬,他伸了个懒腰,等待严浩翔的回答。

等了半天,身边的人一句话没说,宋亚轩才发现严浩翔已经睡着了。他的胸膛有规律地一上一下运动着,透露出生命的讯息。幸好,我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宋亚轩暗自佩服了自己一把,倒头昏睡过去。

枕边的人没了动静,严浩翔才缓缓地睁开眼。他看了看熟睡的宋亚轩,倚放在不远处的拐杖,桌上早已凉透的馒头,和隔壁战友羡慕的目光。越是这样,越是难耐。严浩翔长吁一口气,茫然地望着营帐上空。

他真的很抱歉。严浩翔想起自己脸上突兀丑恶的疤痕,他这种人,不应该成为别人的拖累。

”没睡吗?”宋亚轩低下头关切地问道。“宋兄,我的疤痕丑吗?”严浩翔闭着眼,颤抖着沙哑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问?”宋亚轩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语言也开始慢慢斟酌着。“没有,宋兄”严浩翔吞了口唾沫,睁开双眼,“你想听一听关于,我的,和我的疤痕的故事吗?”宋亚轩心一跳,难道浩翔之前遭受过什么非人的待遇?可是严浩翔看起来白白净净,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严浩翔娓娓道来,宋亚轩也留神停了全程。

一个小少爷,左有才华横溢的大哥,沉鱼落雁的大姐,右有从小展现出惊人商业天赋的弟弟,上有严厉偏心的父母,下有麻木不仁的仆人。从小便处在布满蜘蛛,落满灰尘的角落,总是幻想着要去闯一番天地,父母认为他不行,姐姐哥哥认为他会从此与自己作对,弟弟毫无发言权,仆人们阿谀奉承,冷眼旁观。

他就一个人在这个外表光鲜的家里静静地待了无人问津的十三年,他见不得人,见不得光。他像个寄生在这个家的乞丐一样,见到家里来了客人就要躲,别人给他点东西吃都要左看看右看看,偷偷摸摸地从袖子低下伸出来,轻轻一松手,吃的便掉落进严浩翔破旧的衣袖。

他想问为什么,可他连见到自己父母的机会都没有,连叫一个地位比他还要低下的仆人传话的资格都没有。反抗的种子在心中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

没人管他,他摸清了府里的环境,有一天从府里出去,找了个铁匠铺,当了一个人的徒弟,跟他学各种技术。那几个月,是严浩翔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那个师傅对他很好,像对亲生孩子一样。严浩翔多想时光就在这里停留。

严浩翔以为所有严府的人都当他死了,可有一天清晨,他还在睡梦中,就被师傅从床上拎起来,重重地摔在铁匠铺简陋的大门前,严浩翔的眼微微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女人小巧的脚。严浩翔一瞬间就清醒了,他慌张地坐起来,果然,严家的人找来了。

“还挺好找的,一下就找着了”严公子轻蔑地看了一眼严浩翔,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就把严浩翔架起来,抬回严府。严浩翔还记得师傅临走前的眼睛,痛失爱子,这是严浩翔当时想出来的词。

他不知不觉中被抬到了主厅,正中央坐着他的父母。

他刚刚跪好,一个厚重的巴掌拍在他脏兮兮的脸上,一声怒斥后,他感觉自己左眼旁火辣辣的,原来是母亲用自己的簪子划了他一刀。严浩翔无所谓,他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把他找回来。

然后严浩翔听到了他这一辈子听到过最荒唐的话。

“你是严家的人!你怎么能去当一个低贱的铁匠的小徒弟!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你知不知道整座城的人都在笑话我们!你给我们家丢了多大脸你知不知道!”女人尖声控诉着,还用精美华丽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严浩翔知道,这个家是怎么待都待不下去了,要走,要去一个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地方。

可他们却像幽灵一样,是潜在的危险,总用善良的名义包装扭曲自私的心,无论去哪都要被跟踪,被抓回来后又像从前一样。

他一生都会记得那句话,严父轻蔑地瞟了一眼怒发冲冠的严夫人,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无论你怎么样,你都是严家的一份子,切不可做任何有损严家利益的事,否则,”他抬眼,看了看严浩翔一身破烂,一脸狼狈的样子,”哼,只要你敢逃,我们就有的方法对付你”

“除非你死,你都要在那个永无天日的小房子待上个几十年,直至死亡。”

“然后我就来到了军营,保家卫国”严浩翔的一声苦笑把宋亚轩拉回了现实。

“所以我知道摆脱他们只能……”

“只能怎么样”

“额,脱胎换骨,改头换面,再也不回来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的”

“一起?不,宋兄,只是我自己的事,你……”

“别说了,睡吧”

过了些日子,大伙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军营里又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样子,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挥之不去的惨痛阴影。白天的时候有些人可能会把它放出来,勾起大家不好的回忆,到了晚上,就更不知道是成为了多少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的梦魇了。

#

近些天都在养伤,过得也很惬意,严浩翔和宋亚轩每天互相搀扶,在军营里走走停停,很快,他们之间感情很好被几乎身边的所有人知道了。大家也没说什么,一场战争能改变很多东西,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一个家庭的生活,改变一个国家的历史,再怎么改变,有一份情却从不曾消散。

今天的天气好像格外不错。

宋亚轩踩着脚底的细沙,隔着一层盔甲忍受着猛烈的太阳光,盔甲里的身体渐渐燥热起来,弄得人心里痒痒的,很是烦躁。再怎么烦躁,也要冷静下来,打草惊蛇,战时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牵动整个历史进程的变化。

盔甲迎着从云缝中射下来的太阳光,如同一排排金色鳞片般闪闪发光,自己从远处看去就像手持神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震慑般的金光的威武战神。盔甲上还残留着血迹,是自己杀人护己,亦或是保家卫国的象征,尽管他从一开始就像逃命。但为了不让浩翔看不起自己,还是咬牙听到了现在。

宋亚轩转念一想,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男人,他只见过佛祖,莫非自己要成佛了?不过,宋亚轩也有七情六欲,宋亚轩没有远大的志向,宋亚轩只有红尘中的牵挂,如刻在自己的心头上一般,再多的孟婆汤都洗刷不掉这般痴缠。

军中号角声响彻云霄,远处的几只鸟受惊飞去了别处,此时是晴空万里,朗朗乾坤下,佛祖眼底下,又要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军鼓声浑厚响亮的声音传到每位战士的耳中,振奋着他们本就激情澎湃的心。所有人高举武器,嘴里大声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可能是胡言乱语,义无反顾地朝前方扑了过去。

对方来势汹汹,全然没有那夜的恐惧与慌张。严浩翔的眼睛好像要染上红光,接下来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他已有了极高的兴致,杀人将成为接下来最有趣的一场游戏,胜者为王,不择手段。严浩翔全然忘记自己的腰伤才刚刚恢复,对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士兵就是一刀,刀落人倒,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他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腰上的绷带已经松了一点。他不会在意这些,血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丧心病狂,刚入门的初学者尝到了一点甜头,以为就能无往不胜。

谁知从背后而来的当头一棒,严浩翔只能勉强接住,随即狠狠地将刀插入对方的胸膛,仿佛是在报复什么血海深仇。严浩翔同其他一样杀红了眼的人在人群中乱砍,血液在空中飞舞着,有几滴落在了严浩翔的脸上,他竟感受到了温热。腰间的绷带越来越松,伤口在严浩翔的刀一起一落之间撕裂,身体里的河流将要冲破最后一道屏障,马上就要像奔腾的骏马一样涌出身体。严浩翔不管不顾起来,只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这是第十一个?还是第十二个?宋亚轩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敌人在血泊中挣扎,冷笑一声,解脱了他,心中一阵快感。可怜啊,宋亚轩贪婪地吮吸血腥的味道,刚才那个人,生命的最后,见到的光,是自己的银色冰凉的刀光。

恩?宋亚轩余光一瞥,不远处有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有些眼熟。宋亚轩还在想是谁,转眼一个敌军士兵突然到了眼前,瞬时间,宋亚轩右侧的肩膀皮开肉绽,宋亚轩害怕地连忙向后退后了好几步,强忍着疼痛死死握住血迹斑驳的刀,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刀刚抬起来,腰间却猛地一阵痛楚,宋亚轩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完了,宋亚轩摔倒在地,却无力爬起来。刀被甩出一段距离,但只要在向前一些就能够到,可宋亚轩却连手指都触碰不到刀柄,本就受伤的腿此时再也无回转之地,像两根笨重的木头悬挂在宋亚轩的下半身,稍有不慎,身体便与木头脱节。难道只能等死吗?宋亚轩努力抬起头,可等待他的只是敌人血淋淋的刀,正悬在他的头顶,下一秒就是死亡。

浩翔,你可要活下去啊

宋亚轩闭上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可下一秒死神的脚步却与他擦肩而过。宋亚轩不再有所顾忌,一用力手触摸到刀柄,宋亚轩立马将刀高举空中,疯狂舞动着肮脏不堪的刀,仿佛在宣告着一次死里逃生。可宋亚轩什么也没有砍到,那两个人已经走了,或者死了,到底去哪了。

宋亚轩艰难地爬起身,战场上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各种各样的尸体包围着宋亚轩,各种各样的死状生动壮烈地描绘战争的真正模样。晴朗的天空渐渐变暗,乌云密布,暴雨如注,冲刷掉一切罪恶,只留下战争过后的胜与败。宋亚轩颓废地坐在地上,用沾满鲜血的手随便擦了擦满是血污的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以为能死里逃生,短暂的休息一会儿,他扭头一看,他知道那两个人去哪了。

他慌张地向前爬着,眼睛不自觉地通红了起来,泪水渐渐充盈了眼眶,宋亚轩难受地颤抖着肩膀,低声呜咽着,他扒着不知道是谁的尸体,缓慢地移动,他终于看清了。

他的浩翔,还活着,只是,快死了。

严浩翔在宋亚轩面临死亡时,当机立断刺死了其中一个人,转身又同另一个人扭打撕扯起来,战场上不想之前那么慌乱和吵闹,呐喊声接连不断。现在只剩下死寂一片,严浩翔和那个人打的难舍难分,他腰上的伤口彻底撕裂了,鲜血直流,已经透过绷带浸湿了里衣,马上就要渗透到铠甲上。严浩翔现在力不从心,他无法判断对方的弱点,眼前一阵又一阵的朦胧,他快要撑不住了,他猛地跪倒在地,用刀支撑着破碎的身体。

敌人看准时机一刀直入严浩翔的腹部,然后严浩翔心跳停止,死了。

死了?宋亚轩的两道浑浊的泪在脸上纵横交织,他不能跑上去抱着严浩翔的尸体,不能对着天空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更不能提刀为严浩翔报仇。那个杀人凶手看严浩翔好像死透了,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跌跌撞撞地逃命去了。

见那个人走了,宋亚轩连忙翻越过一具又一具尸体,抽泣着来到严浩翔身边,虚握住他被血染的浑浊的手。严浩翔缓慢睁开半只眼,扯着嘴角说:“我……就知道你……在”宋亚轩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顿时失声大哭,“我在,我在,我们都活着”“别哭了,我也活不长了……这个给你”严浩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了一个荷包,荷包不用说也染上了血迹,严浩翔吃力地拉过宋亚轩的手把荷包放进他的手心里,宋亚轩泣不成声,只能痛哭着看严浩翔。“好好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死”宋亚轩趴在地上,注视着严浩翔已没有光彩的眼睛,希望从里面找到生命的迹象。只要严浩翔还有救,就算断手断脚,宋亚轩也要把严浩翔拖着回去。

他们做不到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做同年同月同日死。

严浩翔一定会死。“算了……我没救了……但是……”严浩翔顿了顿,像是告别前的最后一眼,留恋地又看看了宋亚轩,那张血迹斑驳的脸庞,那双深情悲痛的眼。泪水不能起死回生,宋亚轩再怎么大声地哭严浩翔连回光返照都不会,“你要活着呀”严浩翔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握着宋亚轩的手也慢慢松开。宋亚轩说不出话,只能自己握住严浩翔的手,等他说完。

“宋兄……活着……否则我会难过的,宋兄活下去,求你了……别摇头,没了生命你什么都干不了”

“宋兄,活下去”

“宋兄,离开我,去创造一个自己的人生吧”

“宋兄,忘记我吧”

宋亚轩除了拼命点头,只能看着严浩翔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

“亚轩……”

宋亚轩惊讶地抬起头,但严浩翔说不出话了。

严浩翔微微一笑,双眼紧闭,两手一松,永远离开了。

“浩翔,我爱你”

#

那场战,还是胜了。

宋亚轩命大,在这个刀剑无眼的沙场中摸爬打滚了好几年,终于撑到战争结束了,才衣锦还乡。当然,还拖着一条腿。

严浩翔的尸体被埋葬在了战场上。宋亚轩那段时间老是会做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回到了那个令人心生寒意的夜晚。

梦里,曾经鲜红新鲜的血迹已经凝为一块又一块大片干枯的暗紫色,一轮明月悬挂在夜幕中,天空没有星星,宋亚轩就着那点点惨白的月光摸索着向前。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这走,也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停了。宋亚轩深呼吸,前方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里竟然传出了微弱的呼吸声,宋亚轩的心突然狂跳,腿也不受控制地一瘸一拐向前跑去。

宋亚轩扒开尸体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严浩翔,严浩翔恳求道:“亚轩,带我回去吧,我想你了,我们快走……”宋亚轩激动得直掉眼泪,颤抖着把严浩翔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拦着他的腰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地方。刚走了几步,怀中的人突然哭了起来,宋亚轩低头一看,严浩翔哭诉道:“亚轩,我待在这里好难受啊,这里又冷又空,我好想你”宋亚轩咬咬牙,“没事,很快就到了,我们很快就能走出去。”

严浩翔不再说话,但宋亚轩只要听见他轻柔缓慢的呼吸声就知足了。离开的路很顺畅,但毫无目的地,宋亚轩带着严浩翔在沙漠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天还是没有亮,夜空中也没有星星,连那颗永远不变的星星此时也没了踪影,宋亚轩开始害怕。

宋亚轩想着离开这里自己和严浩翔就能过上好的生活,心里也不再摇摆不定,刚准备迈步时,严浩翔开口了。“亚轩,我是不是拖累你了”“没有,我心甘情愿带你回去”“你千万不要带我回严家”“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那群畜生的”“你还是不要这么骂他们了,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宋亚轩擦了擦脸上的汗,真奇怪,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还出汗呢?

“宋兄,你走吧,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埋葬在这大漠也算圆了我为国捐躯的愿了,你走吧”严浩翔掰开宋亚轩的手,整个人瘫倒在地。宋亚轩原本打算弯下腰把严浩翔拉起来,没想到自己重心不稳,摔倒了。

然后醒了,宋亚轩心有余悸,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果然,泪水黏黏糊糊地在脸上,风一吹凉嗖嗖的。宋亚轩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或许这个梦很早就开始提醒自己是虚假的了,因为严浩翔从来没有叫过他亚轩。

宋亚轩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那个小城里。当宋亚轩拄着拐杖,肩上背着包裹出现在街道上时,经过的人无一不对他点头微笑,充满着好奇和敬佩的目光在宋亚轩身上打转。宋亚轩一路上都在回礼,终于到了自家,宋亚轩推开木门,院子里寂静无声。宋亚轩以为父亲睡着了,便去父亲的房间看。他一掀开布帘,桌子在,椅子在,人不在。

父亲不可能走远,宋亚轩意识到了事实,但还是锲而不舍地寻找父亲。找遍了家中以父亲的脚力能到达的地方,都没有父亲的踪影,连父亲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院子里父亲曾经做给自己和哥哥的木马不见了,父亲种过的地也不见了。宋亚轩来到大街上,一个老人看到宋亚轩,才断断续续地告诉他,父亲在他赴战一年后,去世了。

“那丧事呢?谁给他办的?”“村里大伙一起办的,就当是对他这个老将军的回报吧”“对了,他的坟在……你要去看就去吧”“谢谢您”

宋亚轩来到父亲墓前,清理了一下后艰难地磕了三个头,上了一炷香。

“爹,战争胜利了”

宋亚轩也开始着手严浩翔的墓。没有尸体,没有衣物,只有严浩翔临死前给他的荷包,那荷包里貌似还有东西,可能是什么祈愿平安的吧。

宋亚轩只能弄了一个墓碑,上面刻着严浩翔的名字,在一个小土堆里孤独凄凉地立着。宋亚轩看着这个小土堆,突然哭出声,跪倒在严浩翔的墓碑前号啕大哭,哭到喘不上气,才缓缓站起身,想起要看看那个荷包。

宋亚轩拆开了那个荷包,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的字刚健有力,是个男人写的。

“视死如归”

这是严浩翔的铁匠“父亲”在严浩翔被抓回去后又偷偷去找了他,那位铁匠在得知严浩翔的遭遇和他要去参军后在纸上写了这四个字,然后把它装进一个荷包里当作临别礼物送给自己不似亲生胜似亲生儿子的严浩翔。

或许严浩翔也知道要怎么做,毕竟他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荷包。他可能只以为这是个祈福的东西吧,在临死前赠予给了宋亚轩,也算一个寄托和美好祝愿吧。

宋亚轩一直以为严浩翔内心只装得下国,自己对他的爱得不到回应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宋亚轩也没想到,严浩翔也是个俗人,一个会为别人担心的俗人。

他临死前叫自己的名字,大概是为了那一句“亚轩,我爱你吧”

那不然严浩翔为什么要叫他亚轩?

这迟来的爱意如同快熄灭的蜡烛最后的光芒,风很快就吹灭蜡烛了,最后蜡烛还是凉了,心还是凉了。

只感谢那段时光,是他给予的微弱烛火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卷起了地上的尘沙,卷起了落叶,落叶在空中飞舞。风在耳边呼啸,宋亚轩还是坚定地站在严浩翔的墓碑前,只是他微微闭上了眼,眼角留下一滴清泪。

狂风席卷着漫天飞沙将宋亚轩执着的身影淹没,再也看不清宋亚轩的背影。

过了好久风才停下,留下一片狼藉,孤零零的小土堆。

只是人不见了。

end

上一章 1 预告 烛火(银河系闪耀星)最新章节 下一章 番外 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