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这段旅途中,是简陪我一起的,她愉快地悬在我的身侧,对我滔滔不绝那些她喜闻乐见的事。
“上次我在这个角落里看到一对小情侣偷偷亲热,”她指着一个楼梯阴暗的拐角处说,“他们以为这里没人,其实从下往上看,看得特别清楚。”
她咯咯地笑着,掠过一堵墙又穿了回来。
“做幽灵就是有这一点好,”她说,“可以穿墙而过不怕撞头。我以前就总是会磕磕碰碰之类的,现在完全不怕啦。”
“简,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应该有二三十年了吧?”她摸着下巴想,“害,我死的比较默默无闻,不像其他学院的幽灵代表,还有人替他们记着死亡日期。”
“没人记得也挺好的,我超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诶,你去过二楼的女盥洗室吗?”
我摇摇头,好奇地看着她。
“那里有个女鬼,叫桃金娘,这姑娘整日哭哭啼啼,在厕所里游荡。我看她年纪和我是最相仿的,想和她做个朋友之类的,结果她只会在那里自怨自艾,抱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喜欢她在乎她的人……”
“这大概就是她会留在这里的执念吧。唉,相处不来。”简叹息着说。
“那你呢?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呢?”我小心翼翼地问,“如果这是你的隐私,可以不用说。”
“其实时间太久,我也有点想不起来,”她思索道,珍珠色的身体在空中晃来晃去,“应该是在等什么人吧?不过一直没有等到。”
“不过不重要啦,来日方长嘛,反正我又哪也去不了,就这样等着也不错。”她愉快地理了理头发,露出刘海下面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来。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天文塔。塔上的风伴着森林的呼声,直直地穿过简的身体。
“你快去找你的朋友,我先消失一会儿,回头见!”她往天文台那边瞧了瞧,对我一笑,便直接穿过了墙壁。
我正以为她已经离开的时候,她又从石墙中探出头来:
“虽然但是,我要说一句,我是真的走啦,不会偷听的你们的话的。”
我忍不住想笑,向她摆了摆手。这姑娘刚刚给我讲了一堆她从别处听来的墙角,这时候倒是表示得十分有心。
等确定她不会再返回来之后,我蹦蹦跳跳走上台阶。西奥多果然在这里。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低头看一本书,边看边在羊皮纸上写些什么。
“嘿,西奥多!”
我先是轻轻地走过去,然后猛地往他面前一跳,企图吓到西奥多。
结果西奥多纹丝未动,抬起的俊脸连一点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倒是笑得很和煦。
“我的出场方式,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啊?”我叉着腰不满道,“我的脚步明明像麦格教授一样轻。”
“是啊是啊,”他合上书,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笑着说,“可是麦格教授几乎不来这里,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你了。”
“万一还会有别人来呢……”我嘟嘟囔囔地坐下,掏出口袋里被我捏得有些发热的牛皮本。
“这次不需要其他的办法啦,我带过来了,亲自给你。”我把本子递给他说,“现在请不要看,我多少会有点尴尬。”
我看见他腿上放着的书是我给他的那本,便有些好奇。
“还没有看完吗?你在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他的手按在那本书的封面上,红白相衬,那只手显得更加苍白,令我想起了红白玫瑰,莫名有种脆弱的美感。
再加上他秋雾一般的蓝眼睛,和已经初见棱角的小脸,我突然觉得西奥多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哦……
“在想什么呢?”他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我刚刚在说,我已经看完这本书了,正在标出来一些不太懂的词。”
“啊……”我回过神来,赶紧把刚才的那一套思绪从脑子里扔出去,有些心虚地回应,“我现在在这里,你有什么没看懂的地方现在就可以问我啊。”
我靠过去,十分坦然地让他指出来有什么地方看不懂。
西奥多愣了一下,很配合地翻开书页,手指点着“教堂”“飞机”之类的词。
我一项项地向他解释,用一种巫师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
初秋的味道自远方而来,围绕在我们身边。我们一同看着太阳从一个大半圆落到只剩下小小的一片,直到靛青色由近及远,填充了整个世界。
“感觉三年级你要选麻瓜研究的话,肯定会比他们厉害!”
天色越来越暗,书页上的字迹开始模糊不清,我们干脆合起书来,准备下楼去。
“不过你应该不会选这门课吧?”我说着,同他一起把椅子搬回到原来的位置。
“确实不会。”他在暮色中,有一点沙哑的嗓音混着柑橘的味道一起传过来。
“我想也是。”我背着双手朝楼梯口走去,“真希望有朝一日,大家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西奥多走在我的身后,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依然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西奥多的关系甚至还没有进入到可以直接叫名字的程度,原因不过就是他是个斯莱特林,而我是个赫奇帕奇。
我曾经以为西奥多在魔法石的事情上帮助过我们之后,我们也许会在一个更加包容的环境下相处。然而上午马尔福的那件事,又让我觉得,这一切还是不太容易。
即使有他,有查尔斯这样的斯莱特林又能怎么样呢?所谓的歧视还是不会消失。它如同肿瘤一般固执地待在那里,就算把人耗死也绝对不会消失。
又倘若,西奥多和马尔福的关系很糟糕,或者压根不熟,我们也许也不会这样小心翼翼。
“这本书,我下周再给你。”西奥多没有接我的话,只是这样说。他抱着书,手好像想伸过来拍拍我的头。
他最终还是没这样做,手在半空中刹车,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向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下次要见面,一定要提前写在牛皮本里呀。”说完我便摆摆手,走了一条与他相反的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