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逼签字

柳月冰倚靠在椅子上看了眼旁边同样解开外套撩起袖子被抽血的谭玹霖，又低头看了看黄色的橡胶软管中依稀能辨别出颜色的血液流进血袋之中。忽然觉得自己此时不知道是人还是物品。

她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徐光耀，脸色苍白，胸膛起伏不定，时有时无的无意识的呻吟。让她忽然有些愧疚，好歹是一条人命啊，自己为何想要说谎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又不是什么杀父灭族之仇，她没有恨他至此，也不该枉顾他的性命。

“怎么受的伤？”柳月冰带着愧疚之情忽然开口问道。

谭玹霖神情复杂地看向柳月冰：“沐婉卿小姐被绑架了，光耀兄为了救她被奸人开枪打伤。”

柳月冰震惊之余，忽然有些可怜徐光耀。她是红娘，姻缘感情的事情她最懂了，徐光耀看不出来的事情她都能看出来。这个男人舍身救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情敌还在为自己献血。

从手术室出来，为了以防万一再需要血，她被谭玹霖留在了医院。

柳月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轻轻揉着枪伤留下的疤痕。方才脱外套受了冷，此刻正疼得厉害，所幸小护士那里有暖水袋。

“柳小姐，谢谢你救了光耀哥。”沐婉卿上前感谢她。她与柳月冰素无交情，只是舞会上见过几面，知道她为保护谭玹霖妹妹受伤，也是上海有名的红娘。听说光耀哥新年的时候在她家吃的年夜饭，午夜时才回来。想必是光耀哥的好朋友。

“应该的，人命关天。”柳月冰敷着暖水袋淡淡开口。刚抽完血她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沐婉卿张了张口，有些问题想要问她，但忽然想到这种场合不是时候便又闭了嘴。

到了晚上本该离开的柳月冰忽然又被谭四压在了椅子上，徐光耀伤情恶化需要做手术，她今天走不了了。

“你们必须有一个人签字，督军的公子，出了事儿我们医院真的担待不起”医院院长拿着手术同意书。

沐婉卿不喜欢徐光耀，但这是一直牵挂着她的光耀哥，是一直宠着她并保护着她的哥哥一样的人，她怎么能置徐光耀于不顾呢？“我来，我是他的未婚妻……”

沐婉卿抓起笔就要签字却被谭四一把抢过。

“不行，不行，我们司令处理急事还没从司令部回来，我们司令嘱咐过我要照顾好你，这样的事婉卿小姐你不能冒险。”谭四护着怀里的手术同意书。

“那不行啊，必须马上进行手术。”院长催促着。

谭四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柳月冰的身上。

“柳小姐，委屈一下你。”谭四把柳月冰压在长椅上抓着她的手。

“我不签，放手！”

“谭四，快放手，这件事跟柳小姐没关系！”沐婉卿扯着谭四。

“天杀的，要了命了，我不签！”柳月冰拼了命的挣扎着。这份同意书她是死也不能签的。要是签了，她跟徐光耀的命从下笔那一刻开始就绑到一起了，徐光耀生她生，徐光耀死她死。

虽然她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徐光耀跟她不过点头之交，她不是无私的人，她不能不要命。

“住手，我来签！”谭玹霖从司令部赶了回来。

一进医院就听到柳月冰挣扎的怒骂声，他本以为是沐婉卿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也顾不得跟着他的人，全力跑了过去。结果正撞上谭四逼着柳月冰签字的这一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常看起来憨厚的谭四竟然会想出这种下贱龌龊的主意。

字签了，手术开始了。

“实在抱歉，是我管教无方。”谭玹霖对着柳月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打在了谭四的脸上。

谭四转了个圈跌坐在地上，鲜血从嘴角和鼻子处流了出来，懵了好一会儿。他不怪谭玹霖，因为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他必须完成司令的任务。

柳月冰被吓了一跳，浑身颤抖，眼泪珠连串地往下掉，她晓得这种情况是不能哭的，但是她忍不住，看起来极不争气。梨花带雨红着眼瞪向谭玹霖：“谭先生，没有谁的命不值钱。”

“是。”谭玹霖愧疚道。他自知在别人口中自己只是个声名狼藉篡权夺位的马匪，但是却不是个让人替死的懦夫和无耻之徒，对于今日差点连累无辜之人之事，他实在是羞愧难当。

漫漫长夜，柳月冰身子发虚一直半梦半醒，脆弱的意识让她蜷在长椅上一动都不想动，就连徐伯钧赶来医院，全院的人唯唯诺诺的迎接的时候她都不想睁开眼睛看一眼。

但是她突然想到，徐光耀必须活下来，只有他活下来，在场的人才能继续活下去。虽然她给徐光耀献过血，但是只要徐光耀出现什么不测，按照徐伯钧的性格，在场的人一个都不会好过。

徐伯钧望向蜷缩在长椅上满脸泪痕的柳月冰，蹙着眉在徐远耳边低语了几句。片刻后便有一小护士抱了床毯子来替她盖好。

“柳小姐，柳小姐，你醒醒。徐督办手术成功了。”

不知是谁在睡梦中对她说，她舒了一口气，彻底闭上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护士说她献血之后本来就虚弱，在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发高烧昏了过去。

谭四被谭玹霖拉回去打了二十个板子又关了禁闭室，其实这种程度已经算轻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信，那天他已经下了狠手了，只是为了让事情好看给柳月冰一个交代而已。

“工具人啊。”柳月冰躺在病床上看着徐伯钧、谭玹霖、沐婉卿还有其他不知道谁的人送来的一堆补品感叹道。

这群人表里不一，柳月冰开始恨起了这群人，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柳小姐。”苏泓琛突然嬉皮笑脸地探着头进来。

柳月冰翻了个身假寐。

“我知道你没睡，我跟裴绍钧给你带了鸡汤还有其他的补品，感谢你救了光耀兄。”

柳月冰一动不动。

苏泓琛把鸡汤倒进屋里，特地把鸡汤的热气往柳月冰的方向扇了扇：“柳小姐，逍遥居的鸡汤，特地给你炖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不喝。”柳月冰硬气了起来。她现在明白了，只要是没碰到硬茬，刚一刚或许就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就被这些狗东西压着欺负了。

裴绍钧见状端正了脸色：“柳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逼你签字的是谭玹霖的手下谭四，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感谢你救了光耀兄。”

“签字的是谭玹霖，跟我没关系。”柳月冰没好气道。

“光耀兄醒了，你去看看他吧。”苏泓琛放下鸡汤站在病床边。

“非亲非故，我看他干什么？”

“柳小姐，我们已经很客气了，请你不要把怒气发在我们身上。你是光耀兄的救命恩人，他醒了，你去看看他接受一下他的谢意，也是他的一片心意。”裴绍钧已经不耐烦了。

“既然是救命恩人，那就应该受益者来看救命恩人。”柳月冰翻了个白眼，让她这个救命恩人去看徐光耀？这算哪门子规矩？

“光耀兄这不是下不了床吗？”苏泓琛坐到病床沿上劝道。

“那就等他好了再来，我要住院，住到他能下床亲自来谢我的时候。”柳月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将二人连同鸡汤一起赶出了病房。

满腔的怨恨从小玫出现的那刻化成了食欲，一食盒的菜她愣是连一个辣椒都没留下。

她现在赌气不出院，贾如意的事情只能暂时交给店里剩下的四个人去办，进度可以放缓，但不能不做，她就安心住在医院里当她运筹帷幄策划大局的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