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色微凉，月色如霜。

四行仓库

顾予初站在窗边，眼中隐隐有碎光盈动，霜白的月光在她身上投影出惊心动魄的美。

“不开心啊？”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个人朝她走来站在她身边，鹰隼耀亮的眸子盯着她，无端掠过几分温柔。

顾予初默然，她半个字都不肯往外抛，一味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眉尖若蹙，柔柔弱弱。

朱胜忠蹙眉，他又猜测问，“有心事？”

“我……”她移开视线，不敢与他直视，眼神若即若离，柔弱无辜。

钢铁直男的朱胜忠自是不太懂女人的心思。

他只是直白关心又带着暴躁的口吻道，“怕什么，又没有别人。”

“这里只有你和我。”

顾予初面容微凝，感觉黑暗的心房忽然被一束光照亮。

没有别人。

我是你的内人（妻子）……

只有你和我。

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神黯淡又垂下眼不语。

女孩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略显苍白，脆弱得像是一碾就碎的花瓣。

朱胜忠看的心口一窒，心脏的地方感觉隐隐作痛，他无奈叹气，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宠溺，声音低哑道，“好了，快说吧。”

顾予初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弱弱道，“我们都会好好的，是不是？”

朱胜忠喉咙一噎。

四行仓库本来就是他们的坟墓，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刻，便是向死而生！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为国捐躯的准备。

顾予初的这个问题，朱胜忠没法告诉他，但他的沉默，已然让顾予初知晓。

她垂眼凄然一笑，眼角泪珠摇摇欲坠。

“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了，我不怕死，只是……”她抬眸定定的看着朱胜忠，含情脉脉。

女孩忽而语言凝噎，委屈道，“我只是，恨我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见你，为什么自己这么弱，什么都帮不了你们，眼睁睁看着生命在眼前流逝却什么也做不了，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我算到了开头，却算不到结局。”

“我们的爱恋，比花期还短，如昙花一现，却足以刻骨铭心。”

“国难当头，何谈儿女情长。”

“予初虽是女子，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她说着话，声音低下去，双手绞着衣袖，惴惴不安，“但是予初早已发誓，今生今世，只愿嫁朱胜忠一人。”

“我此生，非君不嫁！”

“若是你死了，我亦不会独活。”

朱胜忠心头一怔，心跳如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席卷心头。

顾予初句句肺腑之言，她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在最后关头，无论生死，也要和朱胜忠，在一起。

“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她掷地有声。

他抿了抿唇角，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她柔得很，腰肢柔，眉眼柔，水做的一样，此时正偷偷瞄他，眼神落寞无助，触及他的视线，颤了一颤，立刻埋下头。

朱胜忠神情复杂。

他何德何能能得一人真心相待。

她是这么好的女子。

顾予初测然一笑，“人总是贪心不足。”

“以前我想，哪怕和你的爱恋只有这短短几日，也足够了。”

“但是现在我又想，要是能和你时时刻刻，永远在一起，就算是日后粗衣淡茶的过一辈子，也幸福快乐。”

朱胜忠目光深深凝视她，碎发遮掩的黑瞳，悲凉复杂。

他募地一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气息不稳，眼角赤红。

“这辈子，若是不能娶你……”

“下辈子，我一定把你娶回家！”

他声音沙哑的要命，顾予初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含笑，眼角流下一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