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禁闭,转瞬即逝。
时间是那么短,却又那么长。
蓝忘机手执避尘,腰间系着清心铃,信步而行,如同被水墨染上的双眸淡淡地眺望着远方。
错落有致的水榭园林,连绵不绝的白墙黛瓦,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而又那么不同了。
学员增添了许多,都在兰室里听讲,气氛静谧。
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只有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同了。
无人在听讲时戏耍玩闹。
无人再疾行再大声喧哗。
无人在潺潺水流里抓鱼。
也无人飞檐走壁越过墙头只为喝上一坛天子笑。
“蓝湛!你赔我天子笑!”
那人的声音,仿佛回响在耳旁。
蓝忘机在某处伫立许久,直到清晨的薄雾散去,直到暮色染上半边天空,他才转身,踱着步,走出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不可夜游。
路过彩衣镇,看到那家湘菜馆,忽然觉得恍惚。
“蓝湛,这家湘菜馆看起来不错。一起呀!……走吧走吧……”
“唉,你真是个小古板。”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天空繁星点点。
蓝忘机来到云梦。
一片宽阔的池塘映入眼帘。
迷蒙的雾气萦绕在周围,碧绿色的池塘上波纹连连,随着挥动的船桨荡漾开来。
莲叶浮在水上,莲蓬若隐若现。
“这池塘,可有主人?”
蓝忘机端坐在船中问道。
船夫闻言答道,“这一带的池塘都是无人看管的。”
船缓缓前行着,蓝忘机看了看船边流动的碧水,挽起衣摆,伸手摘了一只莲蓬。
他取出一颗莲子放入口中。
是苦的。
然而,他如往常一样,面容了无悲喜,可眼眸深处的情绪却永不流走。
“蓝湛,这莲蓬啊,还是带茎的好吃!”
他觉得那人对他说了谎。
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
再次回到云深不知处时,已是子时。
此时蓝忘机怀里抱着酒坛,手里提着灯笼,里面的火焰忽明忽暗,晕染了这迷人夜色。
回了静室,他把天子笑藏进酒窖。
他为魏无羡专门准备的酒窖。那里,已经陈放着很多酒了。
连同手里的那枝莲蓬,一齐放进去。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灯里的火也灭了。
他一夜未眠。
自那时起,他便开始问灵。
日夜不停,四季不止。
魏婴不在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魏婴不在的每一秒,都煎熬难抑。
人人知晓他含光君逢乱必出,人人知晓他含光君等着谁。
可无人体会,永无止息的等待是多么难熬,多么痛苦,是精神的凌迟,是诛心。
他表面上永远淡无声色,永远沉静自若,永远拒人千里。
可他已等到绝望。
有谁能想到,在大梵山,在天女庙,那阵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时,他的心,是如何的悸动。
那是印在脑海中的回忆,是刻在骨子里的旋律。
再次被那人唤醒。
魏婴,我寻到了你。
你不会再离开。
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所以,所以,看到晓星尘的结局,他无可避免地感叹一句,
幸好。
幸好,我还有机会,弥补过去。
“哎蓝湛,我不在的这些年,你都去了哪些地方啊?看见什么漂亮的景色了吗,说来听听。”
“没有。”
“嗯?什么?含光君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门?在闭关?”
“……”
蓝湛只是就这么看着他,未置一词,但眼眸里隐忍的某些东西,某些情愫,已经毫无保留地流露了出来,直直地射入魏无羡的内心。
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有你,我看什么都没有颜色。
没有你,什么美景都是虚妄。
他又是何其幸运,有这么一个人,等着他。
“蓝湛,以前所有人都畏惧奉承我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骂我的人。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都恨我唾弃我的时候,你却是唯一一个,站在我身边的人。”
现在,依然。
心悦你,爱你,随你怎么样都可以。
如果说这世上所有深情的事物都因你而有所附丽,那么我相信,你是我漫长幽暗的岁月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挥之不去。
“蓝湛,你不愧是含光君。”
“你也不愧是魏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