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13

　　褚暄虽然没有明着说人分贵贱，但王蓝田觉得没差，默认也认，当即像找到底气似地又对梁山伯说道：“像你这种没落寒门，便是士族中最下等的存在。”

　　先前争辩也就算了，如今王蓝田直白的羞辱就让祝英台忍不了，回怼道：“王蓝田，你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如今也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身罢了。严格来说，你也是庶人，不比谁高贵！”

　　“祝英台！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吗？你家虽是富可敌国，但你这一代家中可没有一人入仕，再这样下去，你们祝家也会被士族除名，成为低等庶族！”

　　眼看着这俩人要从人身攻击演变成拳脚演练，褚暄回头想看陈子俊是什么反应，结果陈子俊却趁着这个空档跑到院里舀水喝了。

　　陈子俊拿着木瓢在水缸里舀了一点水，但干渴难耐的他并未注意到水的异样，入口就喷了出来，还吸引了堂下学子们的主意力。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子俊怒从心起，大喊道：“梁山伯！你挑的这是什么水？”

　　王蓝田知道祝英台最是在乎梁山伯，见矛头转到了了梁山伯身上，他也乐得看戏。

　　褚暄叹了一口气，不过她也确实想知道那水有什么问题，怎么陈子俊一喝就喷了。

　　祝英台原本想笑的表情瞬间收敛，她知道陈子俊已经被山长训斥过了，不该责罚学子做挑水重活，这个时候只要沉默打个哈哈就能过去。

　　可是，梁山伯说了实话。

　　“回夫子，那缸水昨晚掉了几个煎饼进去，这过了一晚肯定味道不好，书院杂役应该过会儿就会来换水了。”

　　褚暄了然，感情昨晚祝英台端走的那些煎饼喂了水缸啊！可惜了。

　　今日中午，梁山伯又被罚给学子分餐了，这次祝英台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帮梁山伯一起做事。

　　午膳是党参炖土鸡和一道烧豆腐，马文才看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皱起了眉头。

　　见马文才坐下后迟迟不动筷，褚暄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两样食物。”

　　“这样，你把你的午餐给我，我去后厨找苏大娘给你下一碗面，怎么样？”

　　“好。”

　　褚暄立刻起身嘱咐马文才帮她看着餐盘，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后厨。她来去匆匆，干饭的速度也快，等她吃完了两份午餐了，马文才的面才端上来。

　　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满足道：“这是我出门在外吃的第一顿饱饭。”

　　“这么惨？”

　　说得马文才连吃面的动作都放缓了，脸上全是怀疑。

　　褚暄有个毛病就是为了吃饭什么花言巧语都能说，吃饱了饭什么传闻八卦都能讲，还没有范围限制。

　　说起吃饭的惨，褚暄也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回道：“就是赶路没遇到城池的时候干粮难啃，要碰上没水，牙都能崩掉。也怪我第一次出远门没经验，以后就好了。”

　　然后，马文才一边吃面一边听褚暄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不留神便入了迷。

　　面吃完了，褚暄的故事也讲完了，马文才感叹道：“我从没出过钱塘，若有机会定要行遍大江南北。”

　　褚暄眼前一亮，“同行啊兄弟！”

　　马文才见褚暄如此开心，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扯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此时膳堂里除了他们就只有分完餐最后用膳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了，褚暄说话也没有避着谁，祝英台两人自然也能听到，再加上昨晚也算有过交集了，祝英台便有问题直接开口问了。

　　“褚怿安，你说你是从建康来的，那为什么我们在上虞的曹娥江渡口遇到了？”

　　“因为我错过了渡口，这才原路返回的。”

　　“噗哈哈哈……”

　　祝英台不给面子地开怀大笑，另外两人还有所顾忌，纵然觉得好笑，上扬的嘴角也收着。

　　褚暄半点没往心里去，只叹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下回就好了。”

　　“你这不认路的模样也敢独身上路，没丢都是好的。”祝英台揶揄道。

　　褚暄端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潇洒姿态回着：“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即使偏移最初的目的，又怎知当下不是正确的道路呢？我的人生没有终点，每一步都在路上。”

　　“哦~这么说，难道书院不是你一开始的目的吗？”

　　书院是，但求学不是。褚暄是在看到祝英台后才改变了一开始的路线，不过事情的真相没必要与人道。

　　见她只是笑笑不说话，祝英台也不追问了。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祝英台总觉得褚暄跟其他学子很不一样，但真要让她说出什么一二三来，她又列不出。遂只能将疑虑放到心底，以待来日。

　　祝英台的话也提醒了褚暄，当日便书信一封托人送去了建康褚家。主要是说明自己的去向，以及提醒自家兄长去预定地点取出她事先准备的另一封书信。

　　家中埋着的那一封才是她真正的打算，只是兄长是否认同她的所为，会不会帮忙遮掩，她就不清楚了，得做两手准备才行。

　　若是兄长不同意，大不了她再从书院逃一次。若是同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

　　戌时，散学后。

　　学子们跟随着钟声来到书院布告前，布告栏两侧挂上了新旗帜，上面竟然还有名字。

　　褚暄与马文才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陈子俊见人齐了，便解释道：“各位学子，朝廷新令，书院以九品中正为样，设品状排行。品状高显者，姓名将登上左右布帘以示褒奖，这是这两天来我的品评结果。”

　　褚暄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上边有马文才就算了，王蓝田凭什么上榜？凭他交钱多还不得罪夫子？

　　这时山长也走了出来，并道：“孩子们，听我说。这个榜上有名，只是集个名目，以此激励你们勤奋学习，并非做人做学问的最终目的，你们的心思应该放在如何认真学习和经世济民上，方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