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貳肆.奉命搜查

孟谦瞧着手里的银蛇腰牌，仍是锁着眉道∶“那依苏捕快的意思，此事……”

“卑职以为就算有人暗中勾结银夔，此刻也定不能将那尸体运出城去，这帮贼胆包天的混蛋八成还藏在京城，”苏绮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所以卑职希望知府大人和北镇府司这边能出力相助，堵住城门，仔细搜查往来行人，另外再派人搜查京城内大小商铺酒楼，切莫再因疏忽大意而出了岔子。”

“是是是，小苏捕快所言极是，”知府在京城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的清官，如今听苏绮年一说，连忙点头应允道∶“我这就安排下去，让他们好生看住城门！”

苏绮年抱拳一笑∶“多谢知府大人。”

“那六扇门里的九个活口儿，苏捕快作何打算？”韩忱瑜撑着脑袋，抬眼看着苏绮年。

“银夔这般重要的角色，六扇门无权审讯用刑，当然是要移交北镇抚司等候发落了，”苏绮年看向一旁的孟谦，“不过就追查尸体去向一事，还要劳烦北镇抚司相助，若是追不回，只怕我们六扇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孟谦颔首道∶“苏捕快放心，六扇门办事一向尽心尽力，此次拿住银夔本是有功，如何还有责怪的道理，此番请各位先回六扇门等候，我稍后便带人前往将人押回北镇抚司，即刻便安排诏狱审问。至于那尸体，孟某会亲自带人同六扇门的各位一起，将京城上下搜查一遍，也好趁此将为非作歹之人一网打尽。”

苏绮年闻言抱拳道谢∶“孟大人愿出手相助，卑职不胜感激，卑职这就带人回去准备！”

孟谦拱手还礼，苏绮年垂眸淡淡扫一眼镇定自若的韩忱瑜，也拱手笑道∶“此事要紧，卑职先行一步，韩大人若是得了什么新鲜消息，还烦请您告知我们一声儿，咱们齐心协力，争取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之徒一举拿下。”

“一定，一定，”韩忱瑜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还礼道∶“此事若是用得上韩某，在下定不留余力相助。”

靳元等人也一一行礼告辞，待六扇门的一众人走出府衙，韩忱瑜才理了理衣衫，对孟谦道∶“孟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此物确是银夔所有，总之不能掉以轻心。”孟谦瞧一眼银蛇腰牌，按了按腰侧的绣春刀，“孟某还有事在身，就先失陪了。”

“北镇抚司终日事务繁忙，在下不敢耽搁，”韩忱瑜笑着伸手∶“孟大人，请吧。”

“韩大人请，”孟谦低眉还礼，两人一同并肩走出府衙。

苏绮年一行人回到六扇门，听闻靳兴安说汤药已经煎好，此时已托家中用人送来搁在里间案几上，这才想起穆衍还躺在六扇门，便向靳兴安道过谢后急匆匆向里间奔去。

推门进去，果见汤药摆在桌上，此番还冒着热气，苏绮年便疾步上前用手探了探温度，端起药走近卧榻，准备着手给穆衍趁热灌下去。

靳元站在一旁，看着穆衍依旧苍白如纸的脸色，撇了撇嘴道∶“苏爷，这都几个时辰了，这小白脸儿该不会真就一觉睡进阎王殿了吧？”

“要是哪日你当了阎王倒也说不准！”苏绮年狠狠瞪他一眼，靳元就悻悻地闭了嘴。

苏绮年看着依旧人事不知的穆衍愣了愣神，半晌后轻叹一声，就着碗将汤药吹了吹就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岂料这家伙死死咬着牙关，不论苏绮年想了多少法子，也愣是一滴没喂进嘴去，反而顺着下颌淌进衣领，急得苏绮年连忙垫着衣袖去替他擦拭，将那还七成新的衣袖擦湿了一片。

眼瞅着小半碗药都喂在了自己衣袖上，苏绮年的火爆性子瞬间就冲上了脑门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钳住穆衍的下颌就硬生生往他口内猛灌。穆衍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被这么一灌，顷刻便呛得痛声咳嗽起来，刚灌进去的汤药霎时喷了苏绮年一身。

一旁的靳元只听得“啊呀”一声惊叫，连忙起身来瞧，瞅见苏绮年万般嫌弃地抖着星星点点溅上汤药的袍子，又瞧一眼榻上咳得满脸通红的穆衍，突然就明白过来，好笑地接过苏绮年手中的白瓷碗打趣道∶“苏爷，哪有你这么灌药的，你下这么重的手，他就是没让箭射死也让你给呛死了，别说是这个弱不禁风的混蛋，就是天上神仙来，只怕也遭不住您这一番折腾啊！”

“那我还能怎样！”苏绮年本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大元宝你倒是能耐，怎不见得你动手来喂！”

“我来便我来！”这回靳元终于得以施展身手，三步并作两步绕过苏绮年坐到榻沿，将穆衍缓缓扶起，又把汤碗递给苏绮年∶“试试看。”

苏绮年将信将疑地接过汤碗又喂，坐直上身的穆衍顺畅了呼吸，喝药自然也比方才硬灌顺畅了许多，苏绮年把药喂得一滴不剩，啧啧称赞道∶“看不出来啊大元宝，还挺会照顾人的！”

“那是！”靳元将穆衍放平安顿好，“想当年我爹重伤卧床，不都是我同我娘伺候着嘛！”

“苏爷！靳元兄！”还没等苏绮年放下药碗，门外就传来小七的声音，“北镇抚司指挥使孟大人带着锦衣卫来了！就在前厅，说是来押银夔歹人下诏狱！”

“这么快就来了？”苏绮年放下碗，顺手替穆衍掖了掖被褥，招呼靳元道∶“锦衣卫办事儿果然利索，走，看看去！”

三人来至前厅，见孟谦身后跟着一行锦衣卫，清一色儿飞鱼服绣春刀，此番正与靳兴安寒暄，见苏绮年和靳元前来，靳兴安便摆手道∶“老朽一副残躯，早就不堪使唤了，对今日之事也了解甚浅，还是交由我的徒儿与犬子去办罢。”

“前辈言重了，晚辈无意叨扰前辈，还望前辈包涵，”不同于韩忱瑜骨子里透出的傲气，孟谦虽也是年少有为身居要职，对靳兴安却十分毕恭毕敬，见苏绮年和靳元，主动向二人行礼道∶“苏捕快，靳捕快，久等了。”

“哪里哪里！”苏绮年等人连忙还礼，“孟大人能出手相助，卑职已是不甚感激，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卑职这就带孟大人去见银夔悍贼。”

“苏捕快请，”孟谦点头，跟着苏绮年来至关押银夔杀手的后院，果见九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地挤作一团，个个身上都挂了彩，孟谦挥一挥手，他身后的锦衣卫便动手搜身，不过一眨眼功夫就从九人身上搜出了各式各样绘有银蛇纹样的信物。

“大人您瞧，”锦衣卫们将诸多信物呈到孟谦眼前，“物证齐全，就是银夔之人无疑了。”

“知道了，押回北镇抚司，交代诏狱重点看管，用尽一切手段审问。”孟谦点头示意锦衣卫将物证收好并将人带回北镇抚司，四个锦衣卫立刻上前押送凶神恶煞般的银夔杀手离开了六扇门。

苏绮年看着一干人乌压压的背影，试探着开口∶“孟大人，那尸首……”

“苏捕快不必过于担心，”孟谦瞟一眼身后的锦衣卫，“此事刻不容缓，此番我前来已经带足了人手，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搜查京城如何？”

苏绮年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好，卑职立刻安排！”说着便冲向外院召集六扇门内的捕快准备搜查，靳元等人见状也跟了出去，不一会儿六扇门捕快和锦衣卫便分头涌向四面八方的门店商铺。

京城各个出入口已经由府衙派人把守，仔细搜查往来行人，城内的店家见官府的人突然来查，都十分惊慌，却也还算配合，苏绮年等人一路搜下来虽一无所获，但也还算顺利，并没有遭到阻拦。

眼见着就要搜到街尾，靳元有些懊恼地看了看前方∶“苏爷，咱们都快把京城翻遍了，这能搜到么？”

“我看悬，”苏绮年摇了摇头，“要是轻易能让咱们搜到他们就不是银夔了。”

小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那咱们还搜么？”

“当然要搜，”苏绮年看他一眼，“孟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咱们先歇下了，岂不叫人生疑，此事本就与咱们无关，六扇门不能就这么认栽！”

“该搜的都搜遍了，也没搜出个一二三来，”靳元苦着脸抱怨，“再往前就是华庭酒庄了，咱们真要去搜啊？”

“为何不搜？”苏绮年反问道，“就凭他背后有韩家做靠山？别人家都搜得，就他家搜不得，这是何道理？”

“倒也不是……”靳元犯难地挤挤眼睛，“只是这韩家在京城颇有地位，咱们这要跟他们针锋相对的话……”

“大元宝你个怂包！咱们是搜查又不是抢劫，怕他作甚！”苏绮年照靳元肩头擂了一拳，眯起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热闹非凡的华庭酒庄，“只要他不刁难咱们，咱们自然也犯不着跟他们结怨，今儿这华庭酒庄小爷我偏要搜，不仅要搜，还要睁大眼睛好好搜！”

靳元拿她无法，只能应和着跟在她身后，几人又是昂首阔步地走进华庭酒庄。

酒庄里人声鼎沸，数不尽的红男绿女让人目不暇接，这些人大多都是出身京城名门的纨绔子弟，非富即贵，整日游手好闲，没事儿就喜欢花银子消遣，苏绮年环顾四周，只觉得聒噪异常，扑面而来熏天的酒气更是令人心烦意乱。

“哟，几位爷，”掌柜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穿着却讲究得和他的样貌极其不符，一看便是收了韩家的不少好处，此番见有人进来，便笑眯眯地迎上前道∶“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不必了，”苏绮年并不与他客套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亮出捕快腰牌∶“六扇门奉命搜查，败了诸位的兴致，这厢先给诸位赔个不是。”

“六……六扇门？”掌柜的一愣，满是横肉的脸上笑容随即消失得一干二净，“小捕快，你好生不识趣儿，你上街打听打听，官家何时敢搜我这华庭酒庄？”

“他们不敢是因为他们窝囊，我今儿就来开个先例，有何不可？”苏绮年丝毫不示弱地收了腰牌，鄙夷地扫视一通，“你这酒庄里干的什么勾当用不着我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识相的赶紧滚蛋给我们让道儿，否则咱们府衙里见！”

“小小年纪长得白面书生一般就学会跟你五爷打官腔了是吧？”掌柜的冷笑一声，十分蛮横地卷了卷衣袖，“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在座的各位爷谁怕你们这些狗官！今日就算知府来了老子也不让搜，何惧你一个替人跑腿的小捕快！”

“你！”靳元气得拦在苏绮年身前，指着掌柜的鼻子破口大骂∶“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掌柜的嚣张地抱起双手，铁了心六扇门不敢动华庭酒庄∶“成日奉命奉命，你们奉何人之命？可是当今圣上准你等搜的啊？”

酒庄上下一片哄笑，几个纨绔子弟醉醺醺地举着酒壶，口内乱嚷“滚蛋”，其中一人伸手想推苏绮年，不料苏绮年眼疾手快反拧住他的手腕，只轻轻一搡，来人就摔了个大马趴，手中酒壶摔个粉碎，酒溅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