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邀约

作为一个绅士，在谈正事的时候，注意力必须集中，身体前倾，直视对方的眼睛，脸上挂着友善又严肃的神情，一旦客人需要，必须立即表现和事情相称的神态。约瑟夫当然早有准备，他双手架于桌上，双腿叠交，身体前倾，等待客人提出的论点，并加以理解给出答案。

“庄园里出现了一匹乖巧的狼。”艾格·瓦尔登说。

“哦，是吗？是什么样的狼？”约瑟夫身体继续前倾，眼神专注地盯着艾格·瓦尔登，表示自己十分感兴趣。

“白狼，躯体庞大，神出鬼没，总是进入一间无人居住的陌生房间。而且我看见它昨夜蹲伏在您居室的阳台下，摇尾巴望着睡着的您，看来它对您好感颇深，嗯……我需要一些素材，考虑到它会咬伤我的手指，所以我打算叫您一起去见见它。我相信您会喜欢它的。”

“你为什么不叫其他人陪你前去？”

“佣兵吗？他表面和蔼冷漠又有点温和，醉起酒来能和玛尔塔对台唱戏，实则背地里阴险得很。野人吗？他太愚蠢了，就算是一只毛毛虫也比他聪明得多。杰克吗？我想他是不会对此感兴趣的。勘探员吗？别傻了，他只在乎钱。红蝶、赤字王后、小丑、厂长、哈斯塔、蜘蛛小姐，我想他们都不合适也不感兴趣，他们都很忙，玛尔塔不想去，算来算去，只有您这位喜欢摄影和美之事物的闲散摄影师最合适了。”

“好吧，”约瑟夫明了这次艾格前来的目的究竟为何——害怕被咬伤手指，所以要带上一个武力超高的庄园懒汉。他抬手，如凯撒大帝下令停止军队操演一般示意，“你知道它要做什么吗？或者说，它为什么要进入那些无人居住的陌生房间？以及，我们几点实施行动，在哪里会面？”

“就在明晚吧，明天下午我有空，虽然，进入庄园以后，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没有什么时候是比明天下午更合适的了。另外……”

艾格·瓦尔登停顿了一下，看上去欲言又止。

“另外什么？”约瑟夫疑惑地说。

“您相信鬼魂的存在吗？”艾格·瓦尔登说。

“在生活的影响下，我不得不相信鬼魂的存在。”

“鬼魂，啊……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的头脑感到如梦似幻，仿佛被命运女神选中了一般，在期待着什么……恍惚中，沉思间，我想着那些昔日著名都市幽灵的传闻，却总觉得并不是他们的影子改变了我的生活。但我一直都能感受到有东西一直在干扰我的神经，就比如你喝酒的时候突然想起谁谁谁是你的真命天女一样，至少我的经历就是这样的。”

约瑟夫用看上小学的儿童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别傻了，真正的鬼魂不会随意来干扰你的神智的，我研习灵魂学多年，从未见过有鬼魂索命或是致人疯狂。当下，如果你受到命运驱使的话，你最好去问问驱魔师或者是灵媒啊，魔法师啊，是不是有什么低级的恶灵附身啦，或者是神灵在你未曾记住的梦中指点你啦，而不是感觉自己被鬼魂干扰了心智了。”

“好吧。”艾格·瓦尔登对他挥手示意，提高音调，“我们庄园里有魔法师吗？”

约瑟夫想到了艾里德，不由愣了许久。

“有，有啊。不过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夜莺没有对此多提，算了……我总会去问她的。”他叹了口气。

“好吧。”艾格认命道，摇晃他那颗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身整理衣襟，把卷曲的棕色鬓发整齐地梳往后脑勺：“到此为止，先生，我先回去作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明晚可以来花园一起讨论绘画技巧，顺便当我的模特吧，就是七点左右那时候——我们看了狗，吃完饭后就去。”

“是狼，先生。”

“对不起——口误。”

“对不起”一字里，艾格音调再次提高，强调着自己身为贵族不可忤逆的尊严，若是约瑟夫胆敢冒犯，他肯定会提出用枪决斗。但幸好无事。在他收拾好东西后，端着尚未吃完的茶点昂首挺胸推门离开了。

约瑟夫瞟了一眼被关上的门，随后拿起盛着波德莱尔庄的红酒酒杯，轻嘬一口。

他突然想到什么，快速转头将目光投到滑到地上的《莎士比亚全集》这块大部头上，大脑陷入沉思。

——杂谈——

“啊！对不起！”

一个有着乱糟糟黑头发的女人捂着自己疼痛的脑袋，给这位被撞得后退几步，行走在监管者休息室走廊的画家先生道了歉，随后匆匆地离开了。

这位画家先生后知后觉地回过头，为了保持自己的高傲和高人一等的尊严，他用淡漠而略带愠怒的眼神望向身后朝终点楼梯前行步履匆匆的黑发女人。

“看起来挺面生，新访客么……”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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