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公爵魅影（下）

一秒···两秒巴士里一片死寂，一向伶牙俐齿的唐晓翼竟如同雕像般始终低着头，默立不动。

“啪”的一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唐晓翼眼尾滑落，晕开胸前唐装一角，打湿了地面。

少年飞扬的神采随风而逝，骄傲的躯壳碎作漫天飞尘，四散迸落。

墨多多唐晓翼···

看到唐晓翼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大家赫然明白了一切一一一温莎公爵说的都是真的！

眼前的景象令温莎感喟不止，甚至一时竟有些恍惚。

破晓拂翼，向死而生。

他走过那么多暗无天日、荆棘丛生的岁月，但在那些岁月里，他却从未忘记对生命最初的信任。即使终不免凋残，却依然保持着初放时的安详。

那一刻，无数粉饰悄然褪去，只留下当年那个独自向隅的十岁少年，带着一身从不流露的伤痕，仰起脸直面这一场命运的恶作剧。

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落泪吧···连抽泣声都细不可闻。

非要把你逼哭，你在才满意吗？

你以为看你这样，我有多好受。

唐晓翼没错，对于我和我的‘羽之冒险队’来说，这是一场燃烧生命的最后的梦想之旅···

唐晓翼终于卸下了心防，开口讲起了他自己的往事。随着低沉的讲述，他的记忆又被拉回到了从前。

那是他生命中从未愈合的沉疴。

往事如刀，刀刀断人肠。

...

唐晓翼所以当我在唐人街的地下神农百草园中，发现你们已经找到了第一件秘境珍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谢慕的时候······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就如温莎所说，就连宇宙都有衰竭的时候，何况是人呢？只要一同经历过，不留下遗憾就足够了···

一向喜欢嘲弄和挖苦人的唐晓翼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低缓的声音中透出难得的温柔。

他还那么年轻，可却所有的记忆都将终止于14岁。

墨多多唐晓翼，你···你别伤心，等我们下了车，立刻带你去看医生，把你的病治好之后，我们再一起去周游世界。

虎鲨对，大不了我把冒险队老二的位置让给你。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他的病若是能治好，我费那么大劲弄你们上来干嘛？

唐晓翼得了我只是很不服气。为什么要让你们四个没用的小孩来当我们的接班人呢？真是笨死了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这个时候，任何人的打趣都只会宣告无效。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温莎眯起深蓝色的眼睛，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

温莎·D·希哈姆其实你们也不必替唐晓翼难过，他未必会死一一一因为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唐的同伴们通通复活，这样，你们也不用给他们当接班人了。怎么样？想不想知道？

温莎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心头一跳。唐晓翼一惊，迅速与诺基对视一眼。五道视线齐刷刷地朝温莎看去。

墨多多别再卖关子了，快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唐晓翼活下去。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不一定要做什么职业破谜者。只要能到处探险就够了。

墨多多的思维链条当真令人佩服。

唐晓翼眯起眼睛，目光冷冷地射向温莎，警惕的说。

唐晓翼多多，别相信他的鬼话！

我几时骗过你呀，唐。

那封看起来何等离奇的信，不也证明了我没有说谎吗，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呢？

还时刻不忘护着那几个碍事的小屁孩。有你在这里，你觉得我能把他们怎么样？

他压下心中微微淡淡的火气，仿佛毫不计较的继续说道。

温莎·D·希哈姆方法很简单，我在信中已经说过。这辆巴士所开往的圣地有一件秘境珍宝，它能摆脱死亡的束缚，真正做到起死回生。

唐晓翼温莎！你再敢对他们胡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唐晓翼双眼冒起熊熊怒火，厉声喝道。可温莎却大度的笑了。

温莎·D·希哈姆唐，你冷静一点嘛，如果我真的是在骗你们。那么早该在三年前死掉的我又是如何坐在你们面前，和你们说话呢？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顿时在众人心头蔓延。反应快的多多一下子想到温莎信中提到的那个吃爆米花的小男孩。

墨多多你···你该不是···也变成那种···

真不错，你们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温莎不等他说完，便把喉颈上的黑色斗篷稍微往下拉了一点。

白森森的骨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孩子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唐晓翼浑身发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故友。愤怒质问道。

唐晓翼我真是看错你了温莎！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觉得你这个样子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却深深刺伤了温莎的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唐？

我变成这样，你以为我为了谁？

他付出了那么多，在多少个无眠之夜辗转反侧，倾尽所有拼却余生的一场豪赌。绝望与挣扎折磨的体无完肤，夜以及日的期盼，换来的却只有一句“你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温莎无法理解。

人心之变，竟至于此哉？

唐晓翼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淋得透湿，又冻得发颤。

结交新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抛下自己，将陌生的小屁孩看得比自己还重，当面痛斥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别······

唐，这就是你口中“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数年来他所经历过的痛苦，委屈与不甘。过去的点点滴滴，都被这只片言语说串在了一起，化作无形的牢笼猝不及防的朝他冲撞过来。压得他无法呼吸。

方才他还在一遍遍宽慰自己，毕竟是自己恶言在先。老友心生怨恨也在所难免。

他实在没想到。

“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一次次仰望星空，一次次伸出手；又一次次注视星芒坠落，消陨于夜空。

此翻折磨，虽铁石犹碎也，况乎人哉？

那么，既然你认为没有区别，那就没有区别吧。死生本一体也，倒也不错。

只是你若无情，莫怪我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