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是……我……

血沿着我的嘴角汩汩而下，伯邑考的死与我有关，姬发找我报仇我认了，希望他不要再去找帝辛。姬发的长剑从我胸口骤然抽出，我软塌塌地跪坐到地上，然后一点一点向阿狌的墓爬去，颤抖着手把最后一抔土捧到阿狌坟头。

安葬好阿狌，如此，我便安心了。

司命星君小狐狸，小狐狸，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

谁在叫我……

我揉揉眼睛，居然看到司命星君的大脸。阳光很刺眼，我的脸上湿漉漉的，我抬起手遮挡住阳光，透过指尖的缝隙看是谁啃包子似的舔着我的脸。透过指尖缝隙，我好像看到了阿狌……它舔着我的脸，嘴角上扬，然后一眨眼居然变成了个大姑娘！

我阿狌，你可以……

我

我用力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司命星君一嘴韭菜草饺子的味道，得意地笑着点头。

司命星君她跟你一起历了劫，修为长进不少，提前化出人形了。你再瞧瞧你自己，黑乎乎的妖气是不是便buling buling的仙气了？心脏病也给你治好了，你现在功德圆满，怎么也能算是个狐小仙了。怎么样，感谢本君我吧……

我好啰嗦的老头……

我对了，帝辛怎么样了。

司命星君帝辛啊，他受限将至，快挂掉了，怎么样，是不是很解气？

我他挂掉了？

司命星君还没，快了，你现在去应该还能瞅见他最后一面。哎哎哎，小狐狸，你跑那么快干嘛去！心脏病好了就是不一样哈……

我站在招摇山巅向下眺看，东夷之战险险获胜，消耗大量国资，帝辛也身负重伤。姬昌谋反，打着“为子报仇，征讨暴君”的旗号趁虚而入，商王朝摇摇欲坠。

帝辛做困兽之斗，亲自率兵突袭，却落入圈套，一身狼狈，眼看就要敌不过姬昌大军，帝辛艰难突围，身受重伤，我看到帝辛头上的白发，感觉他似乎老了许多一样。危难之际，他对身边的亲信将军下命。

帝辛将军，孤可能逃不出此战了。

将军大王寿与天齐，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帝辛你听孤说，孤的身子孤自己清楚。如果将军能活着，记得在孤死后，把孤的心挖出来，到招摇山下，送给一只白毛小狐狸。

帝辛告诉她，孤三岁识千字，五岁诵经文，孤的心也是七窍玲珑心，也能医心疾，以前顾着天下不能给她，如今送给她。以前种种，希望她孤不要怪孤，商王朝气数已尽，孤不能把她留在身边跟孤一起送死。

将军大王……

帝辛还有，孤死后，若还能找到孤的尸身，就将孤与此剑葬在一起，这是孤最喜爱的佩剑。孤早就认出她便是田间的小狐狸，玄幻之镜中的事，孤也未曾忘却，孤对妲己……早已不是当年的爱恋之情，只是这些孤都不能对她讲明白了。只烦请将军，一定要将孤的心送给她。

司命星君啧啧啧，瞧瞧，还蛮多情的，什么七巧玲珑心可以治心疾，我随口胡诌的话他居然也信。

司命星君凑到我身边看热闹，他见惯生死别离、王朝更替，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气运主导的热闹罢了。

我司命，升仙的劫，度得过如何，度不过又如何？

司命星君这还不简单，度得过便飞升，度不过便是命数，只好命丧黄泉喽。

我那便好。

我从招摇山巅一跃而下，仙法当真比妖法好用一些，片刻间我便到了帝辛身边。司命以为，我在招摇山醒过来便已度完了劫，我心里却清楚，这个劫，我可能度不过去了。

我在战场上找到帝辛，把他带回了鹿台。

帝辛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来找你啊。

帝辛你不要跟着孤了，商王朝就要坍塌，你跟着孤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皱着眉，他还是这样喜欢皱眉。我倒了杯酒给他。

我大王，你有没有仔细瞧过，我变作人形，是什么模样？

帝辛有，跟孤想的一模一样。

那一夜，我跟帝辛喝了好多酒，我从未这样痛快地喝过酒。

我姬昌散播谣言，说你是暴君，你为什么不分辨？

帝辛孤不喜分辨，公道自在人心。

我若是人心里没有公道呢。

帝辛那边罢了，后世如何评说与孤何干。

史书向来是胜利者的谎言，后世评说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是非曲直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他不是残酷无道，他相信我本心善良，这就足够了。

帝辛打翻烛台，火苗点燃帷幔，窜满整个屋子，烧得噼噼啪啪。他横抱起我，凉凉的唇慢慢覆上来。

我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帝辛我喜欢你，小狐狸。

五十年后。

我司命，司命老头你给我过来评评理！

司命星君哎呀呀，你不要拽我胡子，撒手！你儿子都被你带坏了！

我那个杀千刀的不让我吃饺子，纣王，真是纣王，姬昌说的一点都没错，哼！

帝辛再吃你就要成狐狸球了。

我你……气死我算了。

我

帝辛一脸淡然地坐着，搂着我儿子吃饺子。没错，五十年前的一场大火才是我历劫的终点，也是帝辛历劫的终点。我与帝辛在鹿台自焚后，双双飞升，定居招摇山，结为夫妻，还有了个儿子。

最近阿狌不在，司命说她红鸾星动了，但愿她能比我幸运一些。

帝辛把最后一个饺子喂给儿子，转头看着我，眨眨眼。

帝辛你别吃了，胖。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