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他能当着众人的面反驳申公豹，言辞凿凿地说我不是狐，可他是多么聪明的人，我想他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到如今，有人捅破这张窗纸，他终于也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了吧？

我

我摸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怀里搂着妲己，我从未幻想过与这个暴虐的人有任何关系，到后来……我也一直很怕他把我生吞活剥了，可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不，应该说，他对妲己，实在是太好了……

我我渐渐觉得，我就是妲己，我也渐渐发现，帝辛，其实是个很好的君王呢，若不是商王朝气数已尽，必然能一派繁华……

我可我终究不是妲己，他也不会是后世所言的明君。其实他或许不知道，在他不陪着我的时候，我常常会化作一只狐，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他批改公文……

我我或许有些醉了，阿狌，再帮我倒一杯吧。

小凡小狐狸，你喝多了，别再喝了。

我我喝多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帮我倒一杯。

小凡别喝了，我从没见你喝这么多酒。

我这酒明明是你拿来的，现在怎么又不让我喝了？

小凡我？我什么时候给你拿过酒？

我这酒不是……

我的胸口骤然疼起来，耳边萦绕着经文的声音，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我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从椅子上翻身摔下来，俯身吐出一口血。

小凡小狐狸！你怎么了？！

我酒……酒……

我你……快走。

我想捏诀用术法护身，却半点也用不出来。门外传来一阵阴谋得逞的笑声，申公豹左手结印。

申公豹一群笨奴婢，还站在这看什么热闹，还不去把你们大王叫过来！我看他这次还怎么偏袒这只小狐狸。

我不……不要。（我不想他知道，我真的不是妲己。）

我

申公豹我找你好久了小狐狸，我惦记你惦记的真是夜夜难眠。

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与我为敌。

申公豹你与我自然是无冤无仇，可是你的狐心可是我们修道之人的宝贝，更难得的是你是只吃素的狐狸，少有杀孽，吃了你的狐心必定能功力大增。

我就算你现在挖了我的心，也是颗死心，是没有用的，我们狐族的心，必须心甘情愿地给别人，才行。

申公豹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总有你拿着心求我的一天。

与他说话的功夫，我感觉到药效退了一些，身上有了些气力，偷偷在左手捏了决，然而申公豹眼疾手快，我法力失了大半，一招便被他击退三步。就在我扶着胸口喘息的时候，小凡忽然化作阿狌的模样，亮起獠牙向他扑去！

阿狌一跃而起紧紧咬住申公豹的手臂！申公豹面目狰狞，袖中射出桃木剑传腹而过挑起阿狌向门外扔去！

我阿狌！

它在招摇山陪伴我数百年，又在人间对我不离不弃，听司命星君说，它还有两年就可以有自己的模样，化作人形，不必再寄居在他人体内。可它……

我阿狌……

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捏起决与申公豹相持，但我能感觉到他功力的深厚。不多久，侍婢将帝辛叫了来，我看到他踏进屋门，眼中不再是我熟悉的宠溺，变作了亘古无波的样子。申公豹算准时间将结好的印推到我身上，我被打出妲己体外。

妲己早已没有气息的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而我伏在地上，雪白的狐狸尾巴摇摇晃晃。我抬头看着帝辛，看着他的眉头蹙起，他的眼睛，渐渐地由宠爱变作毫无波澜，再变作恨。

我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站起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帝辛轻柔地抱起妲己的身体，眼里尽是疼惜和悲痛。他眼里尽是杀气，双目通红，反手抽出长剑指着我。

帝辛你将妲己如何了？

我如果我说，这些年在你身边陪你的都是我，你会不会不这么绝情。

帝辛你将妲己如何了？

我为何陪你的人是我，你爱的却是妲己？

帝辛我只想知道你把妲己怎样了，她为何没有气息。

我为何没有气息？没有气息自然是死了。哈哈哈……

我哀极反笑，也是，我霸占着帝辛对妲己的爱，现在也应该换回去了，从小阿爹阿娘就教育我，不要拿别人的东西，是别人的，终归是要还的。可帝辛，是不是，也太无情了些……

我我是狐妖，你说我会把妲己如何？妲己啊，我吃了她的元神，碎了她的魂魄，然后替她来服侍你啊，大王。你与我度过的日子，不够愉快吗？

帝辛妖孽，你竟然如此欺骗孤，你想得到什么？

帝辛咬牙说出“妖孽”二字，蓦地红了眼眶，许是太狠我了吧。我们妖精天生就是少泪的，心再痛，眼里也少有泪水。

我你的天下呀，我想得到你的天下呀。你不是一直想一统天下，万世太平吗，我偏要让你成为万人唾骂的昏君！你的臣子们都说我是妖孽，说我祸国殃民，可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被这样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