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郝泽宇，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郝泽宇揉肩的动作凝滞了，他满脸惊讶抬高了眉毛，眼神闪烁着并不信关宁的说法。

作为偶像他早就过气了，作为演员，十年了也没拍上什么片子，怎么可能还有粉丝呢。

何况这个自称是他粉丝的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八尺男儿，看上去比他还高上一点，杵在他面前还颇有威慑感。郝泽宇对于自己的吸粉方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最多也就是几个小姐姐小妹妹，中年大妈看上他都是想收他当干儿子，那中年男人能看中他哪点？

郝泽宇那点炸脾气都没了，颇为忧虑地靠在门框上用一种夹杂着怜悯和不解的复杂眼神打量着关宁。

“我说你是不是变态啊？你跟着我到底想干嘛，我没钱没色没车没房你想绑架我一点好处也捞不着，还粉丝呢你了解我吗就粉丝？”

关宁心说我了解你啊，你那点资历几张纸就翻得底儿掉了，没什么重点扫两眼就记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虽然有时候疯疯的，但不至于和郝泽宇这样的毛头小刺猬斤斤计较，这孩子说话一溜一溜的，上辈子估计是只易受惊的松鼠，嘴里的东西机关枪子儿似的突突突突往外吐。

“……我女儿小时候爱看你，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也挺喜欢的，当时是滕丹带你。”

关宁撒完谎就后悔了，他就不该提滕丹，果然郝泽宇脸上复杂的表情通通没了，白纸般死气沉沉下来，也不看他了。关宁还关注着他，视线总移不开那倔强的下颔线和忽然就梗起来的脖子。

郝泽宇像种美丽又脆弱的生物，濒临死亡时痛苦地昂起脖子却发不出呻吟。

他只是沉默，关宁却心里一紧，感觉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假象，只希望郝泽宇千万别问他女儿几岁了。

郝泽宇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时出乎他意料的还挺平静，“滕丹早就不带我了，就你这还粉丝呢，你看过我几个节目啊……不对，我也没几个节目，角色呢？哦，也没有……”

关宁越听越不对劲，话题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郝泽宇的情况也不太对，他伸出手指似乎在数自己上过的节目演过的角色，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挽回，郝泽宇忽然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郝泽宇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却实实在在地看着关宁，他不相信关宁是他的粉丝，但他真的希望关宁是他的粉丝。远走他乡摸打滚爬十年了，他一事无成，身边爱他的人接踵离去，他还没有打磨好，还不会发光，却快没力气了。

说来也是奇怪，人都是为自己而活，郝泽宇偏偏没了别人的期望就走不下去了，越来越累，却没有一个据点休整。

郝泽宇自认为不是天生的戏痴，他演戏是想让别人看得快乐，他从来没有孤芳自赏的天赋。哪怕是演一只没台词不露脸的狮子精，只要台下有一个人是因为他而笑的，道具下闷满头大汗小脸通红也算值得。

他只是想要有人看他演，好像只要关宁说喜欢，他就能死灰复燃。

关宁不是郝泽宇的粉丝，但这一刻他真的有点喜欢郝泽宇。

他在郝泽宇眼里看到了求生欲。只要他说喜欢，郝泽宇就会相信他，就会感谢他，就会把他当成一束照进黑暗生命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