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表白

不过一朝一夕之间，钟再期的生活竟又像是回到了原来的一潭死水，他茫然的坐在墙角，双目赤红面无表情的咬着自己的左手。　　他想，若他能有右手，或许此刻早就用右手拿上任意一个可以伤害他的东西用力的在他的手腕上划割。　　可他没有右手，他没有右手啊。　　所以他只能选择这最笨的方法，咬着自己，用满嘴的血...腥...味反复提醒着自己干的那些混蛋事。　　他吻了叶小年，虽是在他没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但他还是干下了这般轻薄小姐的事。　　像是最信任的神像上面的污渍是由他亲手泼上的一样。　　他亵渎了他的神灵。　　叶小年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当务之急是让他把嘴从那伤痕累累的左手上移开，夜明珠的光亮有限，但也不影响她知道那人手上的伤是多么的严重。　　“阿期，”叶小年低声开口，“阿期，别咬了，再咬下去你的手都要废了。”　　钟再期没有反应，仍是咬着不放，身体反而还往后退了一些。　　叶小年哪里是知难而退的人，她半跪在地上，试探的向前：“阿期，你听我说，我没有任何一丝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刚刚的行为也是自己不受控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找机会离开这里，而且，你这样一直伤害自己，我看着也很难过啊阿期。”　　像是敲开了一丝理智，钟再期浅浅的抬起了头，眼神上移看着叶小年，可嘴还是没有松开来。　　叶小年察觉有效，继续说道：“阿期，我今天在皇宫赴宴，连烟花都没有看到，我在想，我们昨晚看到的那场烟花得多好看啊，出去之后我还想跟你一起去看烟花，就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了。”　　叶小年慢慢探身上前：“阿期，我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我私心里觉得，你的生日还没过，我也不过就送了你一个发簪而已，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饭，再给你下一碗长寿面，你不知道吧，过生辰的人都要吃一碗长寿面的，别人有的我们阿期也要有。”　　叶小年继续向前，她一只手摸上钟再期的头，一只手则慢慢的抚上了他的左手：“所以我们阿期今天在这儿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啊，对不起啊，我来晚了，我回家之后安排妥当了才敢去了私宅，可我一进去就发现你已经不见了，问家丁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幸好我们阿期聪明啊，还知道给我留下记号，要不是你留的记号，我怕是找到明年都找不到你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的一下一下的摸着钟再期的头，不带任何目的，只是想借助手心的温暖，好好的安慰眼前这个饱受折磨的人。　　叶小年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她慢慢五指并拢握住了钟再期的手臂，暖意从她的手心传来，钟再期便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彻底破防了。　　钟再期楞楞的松开嘴，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小年，因为在黑暗中，是以他眼里那能倾倒出来的爱意都没能让叶小年发现了去。　　叶小年看到他终于肯放过自己的手臂很是开心，见他的手还紧紧握着拳头，没有多在意，从裙角用力扯下布条来，先将就的替他包扎着伤口。　　“我看你好像还有些被媚...香...影响的样子，我知道那玩意，若是不及时解决可能会有筋脉俱断的风险，你当真不需要我……”叶小年没说下去，但她竟莫名的觉得，若是真的需要她做些什么，她大抵是会同意的。　　“小姐对不起。”钟再期又一次和她道歉，“我扯坏了你送我的衣服，弄坏了你送我的发簪，甚至还轻薄于你……小姐我……我不知道我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小年用手指贴上了嘴唇。　　叶小年见他平静下来，便松开手指，继续替他包扎着伤口：“我不需要你对我说什么抱歉，我知道，你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说实话，你此刻没有彻底被控制还能坐在这儿和我心平气和的说话我已经感到很惊讶了，我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那种抓着别人错误不放的人，我只知道你钟再期是个好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我刚刚也说过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得带你去疗伤，去解毒，钟再期，你要知道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钟再期先是直勾勾的看了她许久，等她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又飞快偏过头，眼睛用力一闭，他的手在叶小年那儿被细心包扎着，他没有多余的手来擦干他的泪，叶小年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她把最后一个结打好，双手捧起他的脸，让他转了过来。　　夜明珠的光亮下，有星星点点的泪水流在他的脸上。　　这小哭包。　　可心里这样想的叶小年手上还是如刚刚一般，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替他擦去了泪水。　　“所以阿期是受了很多委屈吗。”钟再期听到叶小年轻柔的问着。　　他不是那种善于把苦痛说给别人听的人，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黑暗下，他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叶小年撕开黑暗来到他身边，他突然觉得自己有想把苦痛一兜子倒出来的冲动。　　“我好怕……”钟再期绝望的闭上眼，“我甚至有种错觉，此刻的你也是我幻想出来的人，这儿太黑了年年，我无论闭眼或是睁眼都是一样的黑，一样的安静没有人气，我不敢闭眼，我不敢放松，他们给我送来不同的女子，给我送来不同的饭菜，可每一个都是陷阱，我甚至弄坏了你送我的衣服，为了清醒我甚至弄坏了你给我的发簪，”钟再期终于松开紧握的左手，果不其然，叶小年送他的发簪已经被折断了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而他的手心也有血//迹//，“我真的很没用吧年年，我什么都做不好，我骑不好马，我不会射箭，我甚至不会编发不会穿衣，我就是个废物……”　　叶小年察觉到钟再期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想来他说出这番话来的主要原因还是药效发作了，不然他平素那般隐忍的性格断不会在她面前彻底展现自己的脆弱。她听着钟再期的独白，心头像是泡了酸水，一阵阵发酸，她不知道钟再期会有这些感悟，就像此刻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真的想帮帮这个可怜的人。　　她的手从他的脸颊移到他的嘴唇，夜明珠在她手腕发着光，她看到钟再期还是闭着眼，她伸出大拇指，来回摩挲着他的嘴唇。　　“你的嘴唇都被你咬破了呢。”叶小年继而摸上他的鼻子，“鼻子很挺，我喜欢。”最后是眼睛，“小哭包，外人都觉得你不苟言笑不易亲近，哪里知道这威名赫赫的钟首领，私下里竟然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哭包呢。好了，别哭了，一切都不是问题的阿期，有我在，我可以每天为你束发，为你簪不同的簪子，为你挑选各种合适你的衣服，带你骑马，带你射箭，你没有右手，那我可以做你的右手，你做不起来的事，那我可以一一为你做到。不要哭了阿期，你不知道你哭起来多让人心疼，比让我自己受伤都疼的那种疼，我原本还没有那么确定我对你的感情，说来也要感谢你刚刚的吻，因为我发现我竟然丝毫不讨厌你的吻甚至还很留恋。你知道的吧，我是喜欢你的。”　　闻言，钟再期倏地睁开了眼，药效此时在他身体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看着叶小年，柔情似水。　　“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叶小年凑近他身边，两人的呼吸均匀的撒在对方的脸上，“你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对吧，我娘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和我爹在一起了，我过年也已经十七了，我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些什么，钟再期，我心悦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天知道钟再期听到叶小年说出的话之后有多么气血沸腾，他想顺着她的话说自己也喜欢她，自己是多么的爱她，自己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记得她，念着她，想永远保护她，对她好。　　他的胸膛来回起伏着，呼吸带着火一般，每吸入一口气心口都被火烧一样炽热。　　见钟再期犹豫着，叶小年也没多想什么，她继续说着：“我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以前跟师傅学武的时候，遇到危险大多还是需要我自己上的，我爹身体不好，我娘要一直照顾他，自是对我看管的少了，我外公你也知道的，他自己公务都忙死了，虽对我疼爱，也总会抽时间陪我，可我每次去大部分时间也都是自己玩自己的，所以秀娘//死//的时候我才会那么伤心，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交的朋友，我甚至想以后就把她带到了京城来的，我越说越偏了，钟再期你不一样，你总是会挡在我身前，替我承担所有的伤害，又总能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安慰我，陪伴我，明明自己一身伤却还是不要命的保护我，让我能无所顾忌的依赖你，我想了很久才知道，这是喜欢。这是我对你的喜欢钟再期。”　　叶小年看着他的唇，没多想便亲了一口。　　“就当是还我的吧。”叶小年俏皮的说道，“不管你要说什么吧，我都会把我的想法完完整整的告诉你。我喜欢你钟再期，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看看我，然后给出你的答案。”　　钟再期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开口说出拒绝的话，可每每想开口的时候喉咙便像沙粒混过一般，痛的开不了口，他欲言又止了几次，媚//香//还在他身体里肆无忌惮的发挥着作用，这样的黑暗，这样的人，这样的他，很难不让他去做些什么。　　他眼神反复躲闪了几次，最后终于下决心一般看向叶小年的双眸。　　“年年……”他用的是年年不是小姐，“我……”　　正当叶小年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的答案时，不远处，密室的门被突然打开，有火把的光渗透进来，钟再期不适的闭上了眼睛，叶小年则谨慎的挡在他身前转身看向门口。　　一个带着满腔怒气的人飞快的走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