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束发

这不是钟再期过的第一个新年，却是他过的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新年，和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生辰。　　另一边，清冷寂静的煞红楼内，符过一人坐在大厅的桌旁，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但他兴趣索然，连手边的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倒是其他下属，心惊胆战的站在一侧服侍，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惩罚。　　因为大家都知道，一年到头，正月初一这天，是他们主子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符过一只手搭在下巴上，一只手在桌子上随意的敲打着。　　“小郡主最近怎么样。”良久，符过开口道。　　掠影立刻抱拳上前回复道：“楼主，郡主最近回了镇国侯府，派去的探子回报称郡主本来好好的待在府里，直到昨夜，一名独臂男子，深夜来到郡主房外，两人拉扯一阵后郡主带那男子去了一处私宅，之后便再没有出来过。”　　符过的眼神陡然变的凌厉，问道：“你是说有一男子跟着小郡主一起去了私宅，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掠影敏锐的察觉到符过身上透露出危险的气息，战战兢兢的回复道：“是的。”　　符过继续问道：“独臂男子？两人一起呆了一夜是吗。”　　掠影继续回道：“据探子回报，是这样的。”　　符过重复着说道：“一夜是吗？年年竟然与他在一起一夜之久？”说着怒从心头起，随手拿起手边的碗用力掷在地上。“他一个废物，竟敢和年年混在一起，上次在风沙渡仗着年年在他身边让他给侥幸逃脱，真以为自己就能力超群了吗？呵！”符过气极了，胸腔迸发剧烈的咳意，他撑着桌子剧烈咳嗽起来，等一阵咳嗽过去，掠影才敢端起水送到他前面。　　“楼主，快到月半了，您体内的旧伤又要发作了，这段时间楼主还是轻易别发火，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啊。”掠影在一侧苦口婆心道。　　符过像是毫不在意般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说道：“离月半还有一段时间呢，若不是我需要留着那残废利用蛊毒的力量替我承担伤痛，我早就在旧朝时便把他杀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我断不会让他能活到现在，现在竟跟年年走的这么近。吩咐下去，尽快研制出解药，和那残废捆绑在一起的人生我可是受够了。”　掠影小心翼翼的捡起符过脚边的碎片，行礼后恭敬的退下。　　待一众人都退下后，符过独自坐在大厅内，觉得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无趣无味，不禁想到那时在金府密室，叶小年小心的跟在他身后，拉着他衣袖的模样。　　这世上唯一让他牵挂的也只有叶小年了，他不能容许有任何人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更别谈那个专门为了他而存在的钟再期。　　越想越气的他把侍从都喊了进来，既然上次一时失手让叶小年与钟再期在风沙渡有了亲密接触的机会，那么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二人进一步发展。　　他歪头吩咐了一下，属下们得令退下。　　钟再期啊钟再期，不是每次你都是有好运气的。　　此时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幸福中的钟再期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叶小年，耳边不断回响起她说的那句。　　把愿望给他让他拥有过生辰的权利。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语在此刻变得格外苍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傻了吗？”叶小年见他呆滞的坐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好笑的问道，“我说的话你都没听到吗？还是要我再向你重复一遍？”　　“不，不……”钟再期仿佛才回过神来，“我听到了。”何止是听到了，他已经把刚刚听到的话，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叶小年继续说道：“那你是同意了吗，这件事毕竟是我欠考虑，没有跟你商量一下，擅自做主，给你定了个日子，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当那些话我没说过，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还是需要你自己来决定的。”　　“我很喜欢。”钟再期红着眼睛说道，“我从未有过这么喜欢的一个日子，谢谢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他重复着喜欢，眼睛却越来越红，似乎能有水渗出来。　　叶小年知道他会喜欢，就是没想到这个人竟喜欢的快要哭出来，想来是之前的人生太苦了，好不容易得到一些甜便能让他记忆深刻。　　“既然我们阿期今天过生辰，怎么能没有生辰礼物呢。”叶小年起身，从凳子上拉起钟再期，他没有拒绝，顺着她的力气坐到窗下的梳妆台前，他虽不知道叶小年要带他做什么，但只要是她，刀山火海他都会笑着赴约。　　叶小年笑盈盈的，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待钟再期在镜子前坐好，她才从怀里掏出那根买了很久仍然没有送出去的发簪。　　她把发簪举到钟再期眼前，邀功一样说道：“你看这个发簪，好看吗？”　　钟再期自然是点头，还是没有明白她要做什么。　　叶小年炫耀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簪，说道：“这便是我送给我们阿期的生辰礼物啦。”　　“礼物？”钟再期有些茫然。　　“是啊，”叶小年不容置疑的肯定道，“过生辰的人在这天呢会收到各种各样来自身边不同朋友亲人的礼物，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别人有的我们阿期也要有啊，只是今天是你第一次过生日，也只有我一个人给你送了礼物，但你别怕，等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给你送礼物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给你挑的礼物咯。”说着还假装失落的瘪了瘪嘴。　　看到叶小年难过的表情，钟再期登时就慌了，急忙从凳子上起身，起身动作太快，膝盖一下子撞到了桌脚。　　该是疼的咬牙咧嘴的人像是一点没被碰到一样急忙对着叶小年说道：“不会的小姐，不管以后有多少礼物在我面前，小姐送我的永远会是我最喜欢，最珍视的礼物。”　　虽然钟再期没有表现出来，但刚刚碰撞声那么大，叶小年是听的一清二楚，她连忙担心的问道：“撞哪儿了？疼不疼啊？钟再期你真是个傻子。”　　许是刚刚着急查看叶小年的情况，钟再期后知后觉才察觉到自己膝盖处传来阵阵疼痛，还在忍受范围内便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只是撞了一下。”　　叶小年没好气的戳了下钟再期的胸口，说道：“跟你真是说不通，你要记得，如果哪里疼，哪里受伤了，没必要自己一个人忍着，你可以与别人诉苦，告诉别人你的伤，更要及时的去治疗，算了算了，你毕竟还没有多融入这个正常的世界，来日方长吧。”　　说着又把钟再期按在凳子上坐着，那根发簪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钟再期，我为你束发吧。”叶小年脱口而出。　　见钟再期又是一副要拒绝的脸色，叶小年继续说着：“这发簪就是要把头发在头上束好，再把这簪子戴上，你每次都是直接草草扎一下头发，怎么也戴不上去的对吧，再说了，我给你送了这个礼物，你至少得让我看到这礼物戴在你头上，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可不能让我的钱白花了啊。”　　钟再期哪里听不出来叶小年的意思，她只是怕自己因为残疾梳不好头发戴不好发簪刻意找的说辞，不要叶小年说，他自己也是那么渴望看到戴上她送的发簪的模样，于是他沉沉开口说道：“既如此，就麻烦小姐替我束发了。”　　正月初一的早晨，脸色苍白却带着温柔眉眼的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镜子前，娇俏可爱的女子站在他身后认真的为他梳着头发。　　头发在头顶高高梳起，发簪被插//了进去。　　叶小年看着镜子里的钟再期，这是她记忆里，钟再期第一次束发的样子，像是彻底看到了他的全貌一样，眼前的男子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虽瘦削却又有一种突出的骨相美。　　叶小年看傻了一样，回过神来说道：“真好看。”　　钟再期透过眼前的镜子，聚精会神的看着镜子里的叶小年，听到她开口才看向自己的脸。　　自己都快瘦的脱相了亏得叶小年还能夸一句好看。　　“是小姐送的发簪好看。”他开口道。　　“只要阿期喜欢就好。”等忙完这些，叶小年才发现已经快到她在府里该起床的时间了，她偷偷溜出来，又让侍女假扮她，自然不希望年丝丝他们发现自己除夕夜偷溜出去还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度一夜。　　看到叶小年塌下的脸，钟再期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她遇到什么难处了，于是他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叶小年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估摸着时间想到我爹娘应该快要去找我起床过年了，我得赶紧回王府去了。”　　钟再期了然，说道：“既如此，小姐还是快回去吧，别让王爷夫人担心。”　　叶小年说道：“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只是钟再期，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在我回来之前可不能瞎跑了。”　　钟再期笑着点头应道：“小姐放心，在小姐回来之前，我定不会随意走动，一定等到小姐回来，就算要走，也一定会和小姐告别后再走。”　　叶小年放心的说：“行，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吩咐院子里的伙计去王府找我，我晚上可能要去赴宴，等回来之后我定第一时间来找你。”说着便要推门离开。　　钟再期就在一边看着她来回走动的身影，听着她的叮嘱，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比这冬日阳光都来的明媚。　　叶小年来到门前，下一瞬就要推门离开的她转过头来又说了一句。　　“生辰快乐啊阿期。”　　说完便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钟再期站在原地，看着叶小年鲜活的背影，她为自己束发的手在自己头上来回摩挲着，触感似乎还在耳边。　　可突然，一向谨慎的他发现窗外有人在靠近，他没带佩剑，只得小心翼翼的躲到窗户后面。　　敌人的脚步在越来越靠近，从不害怕与人对阵的钟再期在得到叶小年的一句生辰快乐后竟然也变得害怕微缩了起来。　　他知道来者不善，自己如今有伤在身，又没有兵器在身，慌乱之下撕下身上一块布条扔在床底，来人随即进屋，一共十人，竟全都功夫到家，若是以前钟再期拼了全力或许能与他们一决，可今天的他在没有兵器的情况下，生生接下了他们的招式，被打的退到墙角，扭头吐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