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审问（一）

和煦的阳光透过轻薄的云彩轻巧地落在人身上，苍一捂着右肩长长地吐了口气：“魏国莲教建得如何？”

鸢尾笑了一笑并不言语，兀自扶着他往前走，淡紫色衣摆缠着米色粗布抚过一道道石阶.

他们踏出寺门的那刻，鸢尾才慢声道：“魏国莲教已在民间扎根，半夏也将教条准备好，到时候我去应个卯就是。另外……。”

鸢尾一仰头，远处的一个小商贩立刻挑起木担子吆喝着跑过来：“冰凉雪水荔枝膏，客官想要哪样？”

“要份方糕。”

苍一捂着肩膀，慢悠悠腾了只手，正打算接过小贩包好的糕点时又被鸢尾抢了先。

女子眉眼微抬，莹白的脸被晨光照得煞是好看。“哟，您这么干净一个人吃了我用脏钱买的东西，就不怕反胃?"

苍一也没回话，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看她接好油纸磨蹭半晌憋出一句：“还走不走？”

“刚刚都说了，我和那孩子有些缘分。”鸢尾捏着套在方糕上的麻绳左右甩了又甩，长叹道：“红尘茫茫，有缘人自然不可辜负。”

鸢尾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贩身旁，轻轻拍了拍担子：“劳驾，送他回去吧。”

”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话还没完，鸢尾腰间的铜铃一响，人早就甩着方糕走远了。

小贩向苍一作了个揖，苍一也顺势点点头。暖光带着食物的甜香一股脑扑在苍一身上，他也不再自己强撑，而是将大半身体的重量都放在小贩身上，米色的袍子往前扑了个空，反射的光亮撞进眼里，再回神，长腿恰好迈过细长的浅灰树影。

鸢尾啊鸢尾，究竟是怎样的羁绊才能让你甘愿捧着那一点点甜头，一步一步走向死局？好歹也死生一场，我和你的情谊你也全不在乎。

心头的念头刚起，左脚又往前迈了一步，小贩默默适应着他的步子，身旁的人轻轻吐了几字，到底是小念还是可怜，他实在没听清，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好扶着苍一往前走。

他也只确信，身旁的这位主子离无了寺和那位主子越来越远了。

等苍一顺利走进小路下山，隐在寺门后的鸢尾才叹口气，掂量掂量方糕，徐徐向里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裹着水蓝兔毛斗篷的女孩一步一个脚印地从她前方走过，鸢尾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迎上去。

“南小姐，请留步。”

眼前的女孩回过头来，眼白里全是密密的血丝，一双眼水盈盈的，又呛了风，捂着帕子咳了好几声，咳出两颗晶莹的泪花来。南絮抿唇向她笑着点点头：“我记得你，你是府医老父的徒弟，何事？”

“师父寻到了一本绝版医书，打算自己琢磨几天，又放心不下小姐的伤病，便让我留在小姐身边看顾着，毕竟小女也懂些医理。”

南絮脑子如同泥浆一般根本周转不开，面前这位劈里啪啦说了半天，她还没理出个所以然。

鸢尾看她垂眸呆了半晌，也不急，利落地把油纸打开，捏出一小块方糕凑到她眼前晃了几圈。

“小姐?"

没办法南絮实在太呆，这孩子偏又是个冷面热心的，自己突然冒出来也不怪她不信。

南絮伸手拿下她手尖捏的糕点，抿唇笑道;“那就跟我走吧。”

鸢尾应了声是，跟着面前的小姑娘向着寺东的院子走去，正盘算着要加哪几味药，没尝想，面前的女孩拢拢身上的斗篷，转脚就走向了另一条道。

南絮一面走一面想，先放下那个密室，上次的案子皇帝一共给了他们三天。

第一日，他们查探了事发现场，推理出大致的情形。

第一，寺内的贵人们被排除，守卫们也有父亲作保，那么可疑人数进一步缩小。

第二，鸿山木必定在圜坛装建好后被人更换过，那么查探范围进一步缩小。那这群人便在………

“世子。”

门前的侍卫们一一见了礼，为首的那个躬身打开寺门，刺眼的晨光像块白版，直愣愣的砸在那些农人身上。木门扇在墙面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把那群人吓得又往内挤了挤。

“世子来了，还不跪下？”那群人又似蝇般闹了一阵，最终齐齐跪下，哭天抢地地开始诉苦。

“我冤枉啊，我也就想挣点杂费，谁知道能摊上这事？多挣钱又有什么错！大伙说是不是！?"

男子一把手抹掉了脸上的两行泪，众人沉寂了三秒，看面前的贵公子冷着脸向侍卫点头，自顾自坐下也不搭他们的腔，心中更是一股无名火起。

另一位农人大不满地啧了一声,身子往后仰，下巴微抬：”都说长安沈世子仁慧，可也还是一样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拘在这一整天，昨日问了这许久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我们大家伙要不是交不起国税，至于跟这些秃驴在一起，指望他们谋生？”

这话一出，众人也齐齐附和，沈煜抓了重点，问：“交不起国税?去年年底朝廷就已经颁布了新的税法，相较之前还减了三层。”

跪在角落里的人也嗤了一声。仿佛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笑起来：“同他们这般不知天时，不晓民生的人说有什么用，什么爱民如子全他娘的狗屁，老子孩子早在去年年底死了，饿死的！老子在家穷得揭不开锅，这群小子还在被窝里被人捧着睡。"

"放肆！”一道惊呵把众人吓得一弹。

侍立在沈煜旁边的兵士铮一声拿出半截剑，剑身被白亮的日光一朝，立刻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来，直直落在那位农人身上。

其余农人瑟缩着往里挤。但大部分的农人又回望向沈煜，那道道目光里，有祈求有不解，还夹杂着一丝怨恨。

沈煜自小同周围的王公贵族们一起生活，即便自己府中关系复杂，母亲生活痛苦，可也确实没亲身体会过不能生存的滋味。

这些农人的情况，与他从小从书里，从舅舅口中接受到的认知不同。

他心善，愿意与这些人共情，于是他沉默。房内的气氛渐渐凝固起来，有一部分农人已经开始有些绝望。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沉默，新鲜的空气又流动起来，沈煜摆摆手让侍卫们离农人远些：“送些白粥过来，给他们垫垫。”

兵士们应下，抬脚便往门口走，却又当面迎上两人。

“南小姐。"

作者抱歉啊这次断更的有点久，文章平淡人物不立体的原因我已经找到啦，以后的更新我尽量稳定更新字数，也保证质量。诛锦这一本如果按时更新，大概两个月左右能顺利完结。感谢阅读（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