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要好好告别（征文字数加更）

聪明如顾之年，听出句中的如果并不是假设。

苏糯又何尝不知，此话一出，主人公就是她自己，旁人也一定猜得到这话中真正有遗憾的人，就是说话人而已。她原以为这份遗憾可以真的安静藏在心里，在那扇锁好的门里摆着，永不见光明，只待深夜时对着月光，回忆起时赠以轻叹。

睡眼蒙胧时如大梦回神，睁眼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赠以包含愧疚的目光。

顾之年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再说，目光柔和，在听她的后文。

本来这种时候她见怪不怪，凭借自己敷衍的技巧，完全可以找个愉快点的理由搪塞过去，这件事就可以当做小插曲。

可在顾之年面前，就算是那种不能完全依靠的陌生感再三敲响警钟，她还是想娓娓道来。

“我上初中的时候，迷上了看小说，当时我的同桌是个书虫，看过的小说比教科书不知道多出多少倍，我和她分为同桌之后，受老师之托，要帮她好好学习，没想到却着了她的道，被她送的几本小说勾住了，然后和她成为了书友。”

“不过好在，她这个人很仗义，也很好学，我和她成为书友之后，该学习的候学习，该贪玩的时候贪玩。”

苏糯漫步走着，不再和顾之年一前一后，反而是并排走。

她语速极慢，就像自己常听的优质有声书一样，音色也极好，给本来优质的陈年回忆不少润色，顾之年自认很适合做一名聆听者，认真的听她回忆过往。

“后来在她的帮助下，我加了很多关于小说的交流群，在一个交流群里，我们认识了一名正在创作的网文作者，相约之下读了对方的书，可以说那本书惊艳了我们，就算放在如今高中的年龄段，去读它，也别有趣味，理所当然的，我和同桌成为了这个作者的忠实书粉，去看书写评都是寻常操作。”

“初中第一个暑假，我除了刷题就是和书友们一起聊小说，随着和作者的互动，我们逐渐组织了一个粉丝团，以小说的名字改的，叫明月山庄，作者成了明月山庄庄主，当时流行叫什么什么女孩，我们每个人就都叫明月女孩。”

“每个明月女孩都喜爱庄主和他写下的文字，哪一个假期，在枯燥乏味的数学题，英语单词，语文诗歌中，我过得无比充实，我们晚上互道晚安，白天互说早安，失眠时谈笑，无聊时找小说里有趣的情节反复观看，我想，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融入日常生活，看着那些对话的条条框框时不自觉的会笑，就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了吧。”

“我以为，我们都以为，这样的欢喜，会持续很久很久，大家都说以后要看着庄主他签书挣很多钱，出书我们都能拿到亲签，后来我们如愿了，他小说的点击率一点点上升，逐渐从网文写手中脱颖而出，不单是我们绵薄的支持，更是他自己的努力，然后我们很开心，还是一样的欢喜。”

“然而最耀眼的东西，总不会所有人都想保护它，就有那么一些人，想把它扯下来，丢在地上，丢在泥里，他们就开始说抄袭，说融梗，说作者人品，明月女孩那时候每个人都还在，每个人都保护着她们喜爱的作者，后来事情平息，作品热度一再上升。”

“然后也是一个暑假，我成了明月女孩里第一个失言的人，又是一个暑假，我受到了锦中的通知书。”

“我不知道，要多难过才算悲伤，要多悲伤才算遗憾，可在我这么多年的日子里，那段欢乐的时光，真的照亮了我，那个人，他就简单几句话，我就知道，我们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们如愿以偿，他出了书，而我，作为临阵脱逃的逃兵，却没有资格拿着他出版的书，满怀欣喜，走到他面前，要一份亲签。”

“庄主说，如果是明月女孩，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份特别的签名。其实……我一直，真的很想很想要。”

语罢，苏糯倔强的别开头，看着旁边飞驰的车辆和刚亮起来有些扎眼的路灯。

右眼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顺着面颊，滴得飞快……无声坠落，就像她心中的遗憾，徒留悲悯。

“乖，不哭。”顾之年伸手摸摸她的头，停下脚步，右手揽她入怀，“我在的。”

“我好害怕他怪我……”苏糯把头埋在他臂弯，任由泪水滑落，喃喃着：“真的好遗憾，好遗憾，就差一点点……”

顾之年轻拍她背脊，让她感到不那么难过。

“明天我们一起来吧，见见他，也让他见见你。”

“可是我……”

“如果遗憾终成遗憾，就不要连告别都不能好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