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蛇妖躺倒在地上，暗紫色的眼睛溢出点点水光，下唇已经被咬地血肉模糊，他就盯着房顶，并不是房顶上有什么，他只是不知道把目光放到哪里，他不想闭眼，闭眼就是一片黑暗，他怕闭眼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荒了。

有光的世界可真好，能清楚地看到荒的一颦一笑，清楚地看到荒的喜怒哀乐。哪怕他的荒不记得他了，不喜欢他了，可他还记得那些过去，至少他还记得，至少他还没有忘记，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忘记，这样就足够了。

“足够了……”蛇妖侧过头，血水淌下，他轻轻弯起嘴角，根本不在乎这一动作带来的刺痛：“有点笨啊！带着伤，怎么去见他？”

这条蠢蛇，他这是在责怪自己啊！

荒把回到房间里，他低头看着自己伸开的右手，眉头微皱，还是什么力量都用不出来！自己的力量全部都被那只蛇妖封印了吗？

他知道高天原的神都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恐惧，天照大御神看起来甚至有些讨厌自己，千年来和自己亲近的只有御馔津和她的灵狐，似乎……从有记忆以来都是御馔津在身边帮助自己。

御馔津得不到自己的消息会很着急，但是自己现在根本无法走出这个院子，那只蛇妖太强大了。

荒并不太相信蛇妖就是八岐大蛇，据说八岐大蛇被毁掉神格，被封印在了暗之狭间，暗之狭间没有生命，没有时间，肉体在那里都会消散，八岐大蛇灵魂受创，进入暗之狭间之后应该会变弱许多，而蛇妖，太过强大。

强大到令神感到害怕……

传闻中的八岐大蛇，应该没有这么强大……

应该……吧……

荒没有发现，哪怕蛇妖和传闻中的八岐大蛇已经很相似了，但自己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承认蛇妖就是八岐大蛇。

因为，是妖……至少……至少他不做乱，那……高天原就不会管……的吧？

一个上午。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勇气去打开那扇门，谁都害怕面对那扇门后面的那个人。

门终究还是被打开了，侍从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中午了，该吃饭了。

“式神大人！”侍从向荒行礼，“请问阴阳师大人呢?”

荒虽然认为蛇妖是错的，但他也知道，在高天原没有明确指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人类们展示自己的神力的时候，还是隐瞒身份的好。

所以尽管很不情愿，但他还是打开了蛇妖所在房间的门。也许不单单只是为了不违背高天原的命令，荒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好像有点莫名在意……蛇妖……

“呃……”蛇妖坐在榻上，头上戴着帷帽，正拿起瓷杯准备喝茶，门就被荒推开了，蛇妖隔着半透明的轻纱看了荒一眼，眸中柔光满溢。

“何事?”蛇妖说话的速度较之平常，不易被查觉地慢了些许。

这话是在问侍从，他知道荒不会回答的。

“吃饭了！”

意料之外的声音。只见荒面对着蛇妖，眼神却在乱飘，不自在之意尽显。

“呵呵～”蛇妖非常开心，居然笑出了声音，“知道了。饭菜放下吧！”

蛇妖帷帽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荒乱飞的眼神正好隔着帷帽撞上蛇妖的脸。两个人表情皆是一僵。

帷帽毕竟只是一层轻纱，虽然荒看不太清楚蛇妖的脸，但他似乎知道蛇妖在笑，好像还知道蛇妖在笑什么。

最终荒冷哼一声退回厅堂，蛇妖轻叹一口气苦笑着摇头。

“式神大人！”侍从走到荒面前，毕恭毕敬“是早上的膳食不合阴阳师大人胃口吗？”

荒就盯着侍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感觉不说什么好像不太好，所以只能一脸严肃地站在侍从面前。

“式……式神大人?”侍从额头微微沁出汗珠，试探地问。

荒还是不说话，他知道侍从现在有些慌张，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高天原，几乎没有神会来和他说话，就算是交待任务，那些神也更愿意和御馔津交谈，百年来和他说话最多的就是御馔津，再就是天照大御神在见到他把他交给御馔津的时候和他说过的那几句话，他在任务中和各类妖怪说的话都比在高天原和那些神说的话多。

只是现在这个侍从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蛇妖喜不喜欢早上的那些吃食，所以他没办法回答。

“上午我在和我的式神交谈阴阳术心得，一时顿悟，所以就回房间细细研究，忘了用膳。”蛇妖佩戴幂篱从房间走出，对着那位侍从点了点头：“早膳看样子还是不错的，如今有些凉了，就麻烦各位端走了！”

“是！”侍从向蛇妖鞠躬然后将桌上的早膳端走。

整个过程中，荒都是狐疑地看着蛇妖，他不懂蛇妖为什么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