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6

今晚，大家聊了很多事。兴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路明非了，叔叔甚至往他的饭碗里夹了一块肉。路明非有些不太习惯的接过，随后迅速叼在了嘴里。

“鸣泽，快尝尝察尔大哥的手艺！哎哟，这味道可真是太绝了，真是多才多艺的俊青年呐，可惜我们家没有女孩子……”

婶婶一边说着一边夸赞察尔夫，弄的一向厚脸皮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察尔夫您过誉啦……

“察尔，怎么不动筷子啊。对了，你们学校交的信国礼仪会不会把你限制住了。哎呀其实没必要那么拘谨的，咱都一家人，快吃吧！”

叔叔用手肘推了推路明非，暗示他给察尔夫夹菜。察尔夫见了忙说一句。

察尔夫叔叔，我会用筷子的。这就吃。

他用余光看到路明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妈，你们是不是把今天的主题搞错了啊。虽然我承认这个外国来的客人确实不错，但今天的家宴可是为了我办的耶。”路鸣泽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咀嚼几下，搭配着玻璃杯中的果汁一起咽下了肚。

“哎呀，这不客人为先嘛。好，那就为了鸣泽顺利考上美国的外交大学，干杯！”婶婶站了起来高高举起玻璃杯，杯内橙黄色的果汁在暖色的灯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晕。

“好，为我儿子干杯。”叔叔也举着盛了半杯红葡萄酒的高脚杯站起，他们一同看向今天的主人路鸣泽。小胖墩脸上顿然间堆满了自信和骄傲，他抓着玻璃杯，三人一碰，杯中液体相互摇晃，好一个派对氛围就此开启。

“妈，喝完这杯果汁我也要变成酒！我已经长大了！”在碰杯声中，路鸣泽的声音愉悦地喊着。

“放在以前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不过既然我们家鸣泽这么厉害，那你只能喝一点点。”婶婶说着，只见他一下就把果汁一股脑全部灌入圆滚滚的腹中，大声地长叹一声：“好！”

“你这小家伙……老公，红酒给我一下。”婶婶去抓叔叔的红酒瓶。

“唉，那可是我一直都舍不得喝的酒！”叔叔想护，但早已被婶婶一步抢先，只得做回位置上眼巴巴地看着瓶中水平面又下降了几分。

路鸣泽接过红酒饶有兴致地猛嗅一口，随后他的表情变得逐渐复杂起来。他小心地品尝一下，本来就挤在一起的五官顿然一皱，差点就要汇聚成一个点。

“哎哟，什么酒啊，真难喝！”

“笨儿子，这酒不是这么给你喝的，你当饮料呢！”

路明非只夹眼前的菜。即便那道素炒青菜他不是特别爱吃。他一边嚼着只有咸味的菜叶，一边喝着无味的果汁。家宴是热闹，但会让他变得拘谨。因为无法融入。如果只是普通的饭局，他也不会感到如此的不适。他一口一口地喝下橙汁，直到杯中的饮料见了底，他这才缓缓起身，准备去摸饮料桶为自己续杯。

察尔夫你看起来心情很烂。

饮料桶不在地上，而是被察尔夫抱在怀中。他拧开瓶盖，为路明非倒上一盏。

路明非其实还好啦，已经习惯了。

路明非接过重新斟满的玻璃杯，嘴角有气无力的翘起，就像是皮笑肉不笑的小丑。这样的场景从自己还是小鬼的时候已经反复的历练过了，因为他不是叔叔阿姨的孩子，所以得不到爱也很正常。不过就算的不到不也能活下去吗？亲情，对路明非而言似乎不是太重要了。

他已经习惯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看热闹，享受只属于自己的时光。他可以不用跟任何人说话，可以一个人胡思乱想，也可以趁机早退。他很自由，自由的想一匹野马，只有婶婶的号令才能命令他做出行动。而那个时候，他就会从野马变成一头懒散的驴子，打着响儿迈着蹄子用六亲不认地步伐踩在人行道上购买他们需要的东西。

也只有需要他的时候才会想起他路明非来了。路明非撇过头，不再去看热闹的人群。

察尔夫嘿。

忽的，一个杯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那杯子忽然沉了下去，路明非感觉自己的手有了震感，只听见“当”的一声，清脆的玻璃碰杯从他的手掌一路流向手部神经直通他的大脑。路明非一下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到了察尔夫灰瞳中有些失魂落魄的自己。

路明非干嘛？

察尔夫干杯啊。干杯。

察尔夫说着，提醒自己似的用玻璃杯再碰撞了几下。

路明非为什么？干杯总要有理由的吧。

察尔夫嗯……我想想哦。

察尔夫稍加思考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察尔夫为了庆祝路同学，路明非回家，干杯！

路明非啊……

路明非的唇微微张开，曾经他只听见过为了庆祝重要的事物而干杯的场面，譬如现在，自己的堂弟考上大学。可从未听说过为了回家这件小事而套上如此仪式。不过这种感觉好熟悉，好像自己也曾经这么无厘头的就跟人干了杯。在哪呢？

芬格尔那家伙在三只玻璃杯中倒满用不太正宗的小麦以不熟练的酿造手法酿造出来的酸涩啤酒宴邀路家王家两大怨种前来品尝，说自己刻意为了庆祝路同学驾照通过，王同学期末没挂而准备的佳酿。三人胡乱地乱碰一波，一齐灌下那酸涩的啤酒，随后一起在理疗室躺了半天。

在那个时候吗……或者更早……

凯撒承包了游泳池，把里面的水全部排空灌满啤酒，学生会的少男少女全部身着泳衣跃入啤酒池子狂欢，高呼“凯撒会长万岁”，路明非也在其中疯狂一阵，还被诺诺强迫着灌了不少黄汤。那也算干杯吗？

察尔夫喂，你还干不干啦！

察尔夫的一句话再一次把路明非从臆想世界扯了出来。他这一次便不再犹豫，一杯撞向察尔夫。

路明非好，也为你光临我家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