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忆往昔（三）

看着小景汐的行为，众人皆愣了愣。医护人员将手中的白布盖在唐染的尸体上，随后抬走。

小景汐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身躯微微颤抖。

又过了片刻，众人才听见低低的难以压抑的哭声。

小景汐咬着牙根，拼命把哭声压了回去，捂着眼睛的手没有撤开。

“对不起，妈妈。”

极其小声的稚嫩声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尽管她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但在此时此刻，寂静的环境下足以让她身旁的一众人听清她的话，一时间，众人心中情绪万千。

她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可她又何错之有呀！

“小汐。”落泷有气无力地低喊了声，难受梗在喉咙间令人感到窒息。

凌萱眉头紧蹙，红通通的双眼又泛着丝丝泪光，想要安慰的千言万语止于紧抿的嘴里说不出，她知道，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很苍白，毫无意义可言，而眼泪，也是一样。

祁祈静静的看着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重新在小景汐面前单膝跪地半蹲下身，开口道：“我们，回家。”

小景汐浑身猛地一怔，将埋在手掌中的脸庞抬起，看着她，忽地笑了，笑得极其灿烂。

她宛如一个陶瓷娃娃一碰即碎般，众人呼吸一滞，只觉得她的笑颜很是刺眼。

“家？家在哪？哪还有家？”

小景汐哑着嗓子反问道，通红的蓝眸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水，满脸是泪，灿烂的笑容里是说不出的悲凉。

她本是白皙的脸庞此刻显得更加惨白，浑身微微发抖，不知是伤心过度亦或是，恐惧？

凌萱张了张嘴，却又无言闭上。『OS：是呀，我家终究不是她家。可她家，没有了亲人在旁的房子，还是家吗？』

小景汐觉得自己的心猛地揪紧，再也忍不住弓起身去抓心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痛爬遍了整颗心脏，路边矗立着一桩桩灯柱，散发出来的暗弱灯光照在她稚嫩又布满挣扎的容颜上。

“为什么呀？”

“为什么偏偏是她呀，明明妈妈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哪怕面对所有人对我们的恶意，她也一直没说什么，从未因此对这个世界心生怨念，甚至还劝我要心胸宽广，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就这么容不下她，非要置她于死地，妈妈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什么了！”

“不公平，这不公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们，恶毒的他们才该死！”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撕心裂肺的控诉着这个世界的不公，神情各异。

或同情，或难受，或不屑，或恐惧......

凌萱复杂的目光一一扫过那群围观人脸上的神情，最后落在她身上，启唇。“染姨，很善良。”

因为她善良，所以她向来行为儒雅，面对所有人都是温声细语。

因为她善良，所以她哪怕一再面对那些污秽不堪的恶意时也从未对这个黑暗的世界生起一丝灰寂。

因为她善良，所以她做人做事永远都抱着最大的善意待之。

因为她善良，所以她永远都在苛责自己，从未善待过自己，哪怕到死，她也从未为自己想过。

善良呀，可笑！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小景汐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大笑几声吼道：“哈哈！善良？不，妈妈太自私了，她自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可事实呢？那些人绝不会因她的死而有丝毫的反思，他们绝不会去想自己阴暗的一面，甚至会觉得妈妈是罪有应得！妈妈不过是解脱了自己，把这世界上所有的黑暗都留给我一个人而已！她从未为我想过！她是自私的！”

小景汐头脑发昏，眼前开始变得模糊，目光逐渐呆滞，全身心的不适在宣告着身体已到了极限，语气渐渐变得又轻又弱。“呵！可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也是我蠢，真就相信了她的话，妈妈看起来状态明显不对的，我却全然没发现，还傻傻的离开了，我，我也是害死妈妈的帮凶之一，是我错了。”

“妈妈，明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呀，妈妈，你也是嫌我蠢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不带着我一起。”小景汐看着救护车的方向，眼前突然一黑，身体直直向左侧倒下，外界声音被隔绝在外，意识彻底消失前还轻喃着。

“妈妈，小汐真的错了，小汐以后一定乖乖的，带上我，别丢下小汐一个人好不好？”

她的突然倒下，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措不及防。

凌萱再也绷不住那冷漠的神情，瞬间慌了，“嘭！”一下重重跪到她旁边将她捞到自己怀中，失声大喊“医生，医生！”

几名医护人员本就一直关注着这边，闻声立马拿了设备跑了过来。

落泷张开的唇颤了颤，终究是无言的闭上。

祁祈闭目不愿再看这一切，心道，这世界，配不上她们。

思绪逐渐回笼，祁祈眸光聚焦，重新将目光落在前面的五个少女身上，敛了敛情绪，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诶诶诶，该回神了！”

五人浑身一颤，迟缓的扭过头看向她，稍息，略显空洞的眼睛缓缓聚焦，逐渐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