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物理课后是自习。两个人罚站结束走进班级，宋亚轩一边哼唧着腿酸一边栽倒在座位上，刘耀文倒是没觉得多累，练习生做久了，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背起来就要往外走。

宋亚轩叫住他：“你去哪啊？后面还有两节自习课呢。”

刘耀文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请假了，有事情。”

宋亚轩想问他去干什么，但到底还是按捺住好奇心，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了。

下回再说吧，他想，顺便还可以传授给他一些逃课技巧。

上课铃响了，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尽管刚刚升高三，高考紧张的氛围已经弥漫整个教室。宋亚轩翻来覆去睡不着，尚未入秋的天气还闷热着，教学楼外的梧桐树上，盛夏时节喧嚷的蝉鸣穿过暑假，落入他的耳朵里。他没来由得一阵烦躁，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或许是教室里紧张的学习氛围，也或许是吵嚷的蝉搞得他睡不着觉。于是他只好摸出本书来，将自己投入那些密密麻麻的铅字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自己是不是也该想想关于未来的事了。

宋亚轩父母去世得早，关于父母的印象，他只有模糊的两个影子和大笔的遗产。他一直借住在亲戚家——曾经是他的家，亲戚借着照顾他的由头登堂入室，将那房子过到自己名下算作抚养费。年幼的宋亚轩只能忍气吞声，要不然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是长辈的照顾。

亲戚也有自己的孩子，一儿一女，两个小孩儿从小就对这个突然而至的哥哥不太顺眼，他也避免和这二位产生正面冲突，日常生活中的一切接触都是能免则免，也包括和亲戚的交流——他仍然记得小时候，只是因为亲戚随口一句长大以后要像亚轩哥哥一样每次都考满分，晚上，弟弟端给他的牛奶里就冒出了浓浓的消毒液味儿。

此后他再没有考过满分，所有成绩都控制在及格线左右，不至于被叫家长，也不会被嫉妒。他也再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他的生活，他摆出冷漠的架子，喜怒哀乐都是自己消化。他也开始自我放弃，大张旗鼓地摆烂，成绩一落千丈，不是不想变得优秀，而是为了安全活到成年，逃离这个地方。

余下的遗产是亲戚代为打理，二十岁之前不会交还给他。他也想过要搬出去，可身无分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宋亚轩想到兼职。

最好是家教的兼职，既能赚钱，又不用他付出太多心血，要是能做高中生的家教，他还能顺便复习。

他摸出手机，将手机藏在书下面，下载了几个找工作兼职的软件，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一个合适的。

面试地点就在学校附近。

他环顾四周，同学们都在安安静静地自习。于是他把手机收好，走出教室，从学校后面的围墙翻了出去。

宋亚轩跟着导航，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面试地点。那是一处破败的小楼，在街角隐蔽的小巷子里，上面挂着牌子“鑫北方辅导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