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一）

自从埃克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后，整整一晚上，苏玖兰都睁着眼睛坐在超市门口，她脚下的周围躺了一地丧尸。

　　本该是骚动嚎叫的夜晚，竟在此刻显得无比寂静。天色将亮，黎明的曙光会从浓厚的云层中照射这个已经陷入混乱的世界。

　　苏玖兰紧紧握着的那把菜刀，不知它还是否锋利。天边泛起微弱的光亮，苏玖兰麻木的眼睛转了转，卷翘的睫毛轻颤，她盯着那光亮许久，仿佛在心里已经做下什么重大的决定。直到第一束初阳终于劈开云层，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光明，苏玖兰缓缓才起身。菜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音，她像将死之人一样，伸出细长的双臂，仿佛要迎接什么，踉跄走了出去。

　　要不了多久，阳光就会照亮这条毫无遮挡的街道，让一切血腥和罪行都无处遁形。

　　罪恶的女孩决然奔向太阳，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赴死？明明昨天的她还因为被落阳晒到而痛的嗷嗷叫，到底什么事情令她下定决心？

　　“走啊……去吧……”

　　“到太阳底下去……”

　　“唯有洗掉你的罪恶，你所执念之事才可以达成……”

　　是谁？

　　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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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边，亚瑟早已趁着昨日的夜色将几只小丧尸带回了幸存者基地，悄悄豢养起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只有博朗逊管家和救援队队长。

　　“船王阁下，您要把这些孩子藏在书房里吗？”博朗逊有些担心，但亚瑟心意已决。

　　“放心吧，博朗逊。他们只是一群孩子，不可能挣脱这个牢笼逃出来的。”亚瑟摸了摸钢铁质地的牢笼，里面分别关押着四个小伙伴。他们因为吸入了催眠气体，此刻正昏迷不醒。

　　“切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这间暗室。”亚瑟严肃地说道，“如果让那群自负的科学家们发现，怕是会把他们带去研究。”

　　若是被人发现大西洋船王亚瑟在悄悄豢养丧尸的后果不堪设想，势必会对亚瑟在幸存者基地的威信造成巨大影响。

　　“请船王阁下放心，老朽绝对不会让人靠近这里的。”

　　得到博朗逊管家的承诺，亚瑟松了一口气。他望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小伙伴们，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船王阁下，您该去休息一下。”见状，博朗逊管家立刻提醒道。

　　“好，辛苦你了。”

　　两人相继离开书房的暗室，亚瑟回房间休息，博朗逊则留守书房，以防外人勿入，发现船王的书房里关着几个丧尸。

　　亚瑟回到了房间，以为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不曾想，这时，有人来找他。

　　“船王大人，有两位女子在基地外，指名道姓要找您。”基层人员敲了敲亚瑟的房门，在门外禀报道。

　　于是，床都没沾的亚瑟马不停蹄赶到基地门口。坚固的栅栏铁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狼狈地坐在地上。她怀里抱着个人，满身血污，似乎受了伤。见到亚瑟的到来，女子眼前一亮，急切地扑到门上。这举动可把门口的守卫队吓了一跳，连忙打起十二分警惕，戒备地看着她们。

　　“亚瑟先生！慈悲的船王大人！我信仰的神明啊，请您救救我们！”

　　她情绪激动，亚瑟赶紧安稳她，温和地说道：“你们是想进入幸存者基地吗？当然可以，只要你接受检查，确认身上并没有携带Plunder病毒，我们……”

　　“不是！”女子激动地打断了亚瑟的话，“我、我们可以向您讨一些药物和吃食吗？我们不进去，只想要一些物资供我们生存就好了！船王大人，我很崇拜您的……”

　　亚瑟诧异，随即看向女子的手和脖颈。只见她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布满了可怖的黑线，她的同伴也是一样的症状。但是相较起她的同伴，女子的症状明显要轻一些。

　　她们已经感染了Plunder的症状！不过看这程度，应该是才感染没几天。

　　亚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但他还没说话，旁边的人率先急眼。虽说幸存者基地目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因为人员过多的缘故，物资也十分紧缺。尤其是药品和食水，更是珍稀，这些都是基地里的各个小队冒着生命危险去搜寻而来的。

　　“船王大人！咱们的物资并不充裕，基地有四万多人口，本就捉襟见肘，怎么能把物资分给她们！”一个守卫紧张地说道，他看着门外楚楚可怜的两人，心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他提高了声音，像是要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再说那些物资是各个小队辛苦寻来的，出任务的途中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折在外面回不来了，现在区区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是感染了Plunder的人，您把物资分给她们岂不是浪费！”

　　守卫的这一番话音量很大，远处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听见了都议论纷纷。

　　“船王大人居然要把物资分给两个感染了Plunder的人？”

　　“我们都是凭贡献点换的物资，两个外人什么也不干就想白拿？”

　　“就是就是，她们不会自己去找哇，把物资给她们就是浪费！”

　　“感染了Plunder的人活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丧尸，没有那个必要给她们……”

　　“船王大人真是圣母心……”

　　一时间，舆论四起，众人看向亚瑟的目光不再具有往日的崇拜和尊敬，而是鄙夷、不满。

　　女子闻言一阵慌乱，她的眼眶里蓄满泪水，无助地摇了摇头，同时搂紧了怀里的爱人。

　　“不、不！船王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女子泣不成声，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守卫还想再说点什么，冷不防接触到亚瑟的目光。湛蓝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有的只是凛冽的冷意，周身温和的气场也变得冷峭起来。

　　守卫霎时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聒噪的声音消失后，亚瑟徒然生出一种世界安静下来的欣慰感。

　　目光再看向门外的女子和她的同伴时，亚瑟已经变得彬彬有礼。他缓缓对女子说：“抱歉，基地里的物资确实紧缺，那些药品和食物都是为大家准备的。你们想要物资，必须得拿点什么来交换，或者做些什么事情，比如提供有用的情报。”

　　“什、什么……船王大人，你、你不救我们吗？”女子凄哀地看着亚瑟，眼里满是绝望。

　　Plunder爆发后，她和爱人四处奔走，好不容易从便利店里的收音机得知幸存者基地，以为这是希望，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现在幸存者基地却连一点物资都不肯施舍给她们？

　　“船王大人，求求你了！”女子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给亚瑟磕头，“在如今这乱世之中，没有食物我们会死的！我们只是想要一点食物啊！”

　　女子磕头磕的猛，每一下脑袋都重重砸在地上，不一会儿，她饱满的额头便破了一块，渗出的血染红了地面。

　　亚瑟不忍心看她这样，“你冷静一下，不是我们不救，只是目前科学家们还没研究出抑制Plunder的药物，我们无能为力。只要你们能够拿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交换，就算是情报也是可以的……”

　　亚瑟极力劝她，女子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瘫软了身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怀揣希望来到这里，企图得到救助，可现在大西洋船王却告诉她，他们无能为力……

　　这时，她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温柔地擦拭掉女子的眼泪。

　　“月苋，不要哭。别再祈求那群人了，他们不会救我们的。”

　　那名为月苋的女子低下头，捉住脸颊边的手，惊喜道：“月见，你醒啦！”

　　她的同伴月见挣扎着坐了起来，月苋连忙搀住她。

　　月见在月苋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来，冷冷地扫了一眼基地里的所有人。最后，她的目光定在亚瑟身上，语气冰冷。

　　“大西洋船王，你太让月苋失望了。她尊崇你，信仰你，她来到这里之前是那么地希望你能够救我们。谁知道，你连一点点物资都不肯给予。”

　　“月见，你别这么说、”月苋显得有些慌乱，生怕亚瑟派人把她们赶走。“不怪船王大人！是我的要求逾越了……”

　　月见语气很冲，月苋的眼泪更是让她心中怨恨。只是这份情绪不是对着月苋，而是对亚瑟。是亚瑟弄哭了月苋，他不是大西洋船王么？连两个弱女子都帮助不了，算什么大西洋船王！

　　“你真让我恶心，你不配大西洋船王这个名号。听闻大西洋船王最是慈悲，现在看来你只是伪善！”

　　月见越说越过分，而亚瑟从始至终只是平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他看向这两人的目光不再充满怜悯和同情，湛蓝如海的眸子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但他不会爆发。

　　仅仅是一些充满恶意的无理言论，不足以让亚瑟在人前失态。活了百年的他早就磨砺出沉稳的脾气，但不代表他好欺负。

　　“月苋，我们走吧。他那个大西洋船王的称号只不过是个摆设，他根本救不了我们。他连你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他不配成为你的信仰。”月见把哭泣的月苋搂到怀里，狠狠瞪了一眼亚瑟。

　　“请等一下。”见到那两人要走，亚瑟终于开口，他微笑地看着月见和月苋，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希望二位不要搞错了，我从来不是谁的神明，就连我也有属于自己的信仰。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我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不是救世主，做不到拯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