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互换的一天

清晨的暖阳懒懒的斜洒入半掩的窗帘，为其附上柔和的暖光。

叶伊缓缓睁开双眼，鸦睫轻颤，遮蔽了大部分视野。

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下意识的执行着洗漱工作，他走进卫生间，恍惚的拿起水杯，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总觉得这颜色并不像自己的，反而他从没见过这个水杯。叶伊抬起头，看到镜中熟悉的模样，不由心脏漏了一拍。

他蹙眉，环顾四周，自卧室起就是不属于他的地盘了。

叶伊转头看向洗漱台旁摆放的一盒打开过的香烟，顿时觉得唇齿间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深深浸入他的肺腑，泛起一阵阵的生理厌恶。

虽然平时秦渊顾及到他在场，从来都是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烟盒，装模做样的从盒子里抖出一根，低下头像是要摸索打火机点燃似的，但只要叶伊的目光指向他，他就会把烟抖回去，重新放回口袋。

叶伊不喜欢吸烟，喝酒也是。可能是源于他一杯倒的体质，尽管本人不愿意怎么提就是了。

他很厌恶烟雾缭绕在空气中的样子，像是白霭般挥之不去。

眼下的情形让叶伊变得无比清醒，他把那盒香烟拿起来丢进垃圾桶里，也不顾那盒香烟的价格是否昂贵。这具身体现在暂由他掌控，那么便不会出现他讨厌的东西。

叶伊草率的洗漱了一番，探索性质的找到衣柜，将推门尽数推到一旁。

秦渊的衣柜规规矩矩，是很正经的那一种，也很符合他的性格。毕竟作为银十字会会长，同时还涉及黑道各种领域的人来说，在穿着上必须有一些讲究，给对方一种震慑和危险感，这样在谈判时会多了一种十分正式的感觉，尤其在秦渊一言不发或者威胁般的时候，那种压迫是自内向外产生的，很少有人能够扛得住。

和秦渊合作多年来，叶伊的审美不能说与秦渊齐平，但至少让他以秦渊的角度去思考该穿哪件衣服出门这种琐事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叶伊不清楚秦渊是否现在在他的身体里，为了保险一些，他还是要走一趟。

他随随便便搭配了一身旁人看不出异样的衣服，细节上的处理也比较到位。可以是说，只要不是特别熟悉秦渊的人，几乎都看不出来异样。

推开门走到喧嚣的街上，人们来来往往的错过，秦渊私人的生活似乎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所以大清早的没有下属守在门口等他出来。叶伊穿过人群，路过秦渊楼下某个小姐开的花店，皮鞋碾碎了压在泥土之中的花瓣。

正巧遇到从咖啡馆里提着一杯咖啡的宋楠，刚想开口戏弄他一番，发出第一个音节时便戛然而止。只目睹宋楠急匆匆的把硬面包塞进嘴里，大口嚼着向侦探社的方向赶。叶伊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又放下，他刚刚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究竟在谁的身体里面了。

不知道现在真正的秦渊究竟在哪，又或者叶伊只希望这是一场真实的噩梦。

他就这么看着沿途的景象从陌生变为熟悉，他穿过街道，来到自己家门前，礼貌性的按响门铃。但不得不说，在自己家门前按门铃等别人开门的感觉怪怪的。

门铃清脆的响了几声后，他便听到了鞋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

“秦渊？”

里面的人开门问道。

似乎是在懊恼叶伊的不请自来，以及大早晨的扰人清梦。

这次轮到叶伊迷惑了，呆呆的站着原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疑问的表情，其神态像极了另一个自己。不过就算他内心很慌张，表面上依旧还是那一副表情，但身体细微的反应还是出卖了叶伊。

忽然自己的身体神色一变，含着笑意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好了，老叶，进来吧。”

违和感超级严重，虽然刚刚秦渊模仿他说话时基本是一模一样了，但是切换回秦渊本身自己说话的方式时还是会很奇怪，就像是把秦渊平时的表情现在全部搬到了他的身体上一样。

回到自己家有一种莫名的归属，可能是自我安慰今早在别人家醒来的惶恐吧。只见秦渊轻车熟路的给叶伊到了一杯水，一副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主人公模样。

叶伊：？

他假装淡定的喝了一口水，这时叶伊才发现，他拿着的是客人专用杯，而秦渊手里拿的才是自己常用的杯子。不过也还好，他现在用的是秦渊的身体，秦渊的灵魂装在他的身体里，杯子在某一意义上还是他自己在用。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伊忍不住说道。

秦渊一脸岁月静好的喝着水，一杯白开水硬生生给他喝成了极品下午茶的感觉。

“我还有什么想说的，你找到换回来的方法了？”

他反问。

叶伊不语。确实，他目前还没有想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明明双方在昨天都在各自忙各自的，甚至连短信都没来得及发一条。怎么今天就莫名其妙的灵魂互换了。

“你吃饭了吗。”

秦渊总是不急不躁的样子，好像对这件事很有把握一样。

“还没。”

叶伊摸了摸鼻子，今天早上他光顾着来找秦渊了，现在等秦渊问起来才觉得肚子有些饿，甚是感觉到异样感哽在喉咙与胸腔的交界处。叶伊知道那是不按时吃饭的空腹反应。

“你家有吃的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

叶伊摆摆手，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灵魂互换这件事比较好。

“不行，你饿的是我的身体。”

叶伊随之沉默，秦渊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呛人的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是一工作起来就不在乎自己身体的人，加上黑色公会事物繁忙，所以经常忙起来把吃饭这件事抛之脑后，人在专注某一些东西的时候，自动就忽略了这些了。

“厨房冰箱里有前天吃剩下的面包。”

秦渊听从叶伊的指示，打开冰箱门，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终于翻到了叶伊说的那块吃剩的面包。面包就是普通的长条面包，被用小刀切掉了三分之一，横截面干脆利落，用原本的塑料袋包装起来，一个黑色的小夹子封着袋口。很精致，除去能砸死人的硬度以外，根本就不像吃剩下的东西。

“等等，那你吃了。”

叶伊后知后觉，看着秦渊拿着面包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背影，想用被子蒙着他头打的想法油然而生。

不过他就是想想而已。

一句反问却说出了陈述句的既视感。

“吃了，怎么了。”

拳头硬了。

这家伙明明知道东西在哪里，还要过来明知故问。

“别误会，我自己出去买的。”

秦渊像是知道叶伊在想什么似的，在战争爆发的前一秒及时捂住枪口。

“老叶，我是那种人吗。”

他端着冒着热气的面包放在叶伊面前。面包经过加热之后变得松软了一些，但边缘某些地方也焦到了，勉强还可以吃，不算一顿美味的早餐。

叶伊咬下一口，嚼了几下就囫囵吞进腹，温热的面包块顺着食道滑下，那种不舒适感减轻了很多。

“挺像的。”

秦渊是什么样的人他心知肚明。

“咳咳。”

被无情戳穿的某人攥拳放在唇边刻意的咳嗽了几声，末了便正经起来。

“你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干的。”

虽然秦渊在说时没有加主语，但叶伊却能听懂秦渊到底在说什么。

“不知道，灵魂互换，恐怕也只有巫师能做到了吧。”

他不是唯物主义者，同时也不信奉任何教会。

总之一时半会换不回来就是了。

“那我们只能各自呆在对方的身体里，替对方完成当天的事情咯。”

秦渊稍有遗憾，叶伊也不太愿意。秦渊的工作危险，也是他很讨厌的那一种，他厌烟拒毒，而秦渊涉及到的领域两样全占，并且私下交易中难免会与这些东西有接触。

在说对于喝酒他也是一杯倒的体质，不能多喝，不知道这种特性有没有带进秦渊的身体。

“不行。你的工作内容，我明令自己禁止接触。”

他拒绝道。

反之秦渊笑了。

“叶会，来一点，这件事....”

话还没说完，嘴里面就被塞进去一块面包。叶伊冷冰冰的看着他，手上青筋明显。

“抱歉，所以请您不要再说下去了好吗。”

经过长时间的合作，他已经完全摸清楚秦渊是什么样的人了。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也算是常规操作了，什么都不在乎，与他合作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不过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都一样。

“再这样的话，我不介意用您的身体在大街上裸奔。”

叶伊毫不留情的威胁秦渊，就连称呼都变成您。

“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希望您不要出任何差错。”

秦渊喝了将近一半的水才把这干巴巴的面包咽下去，他也不在意刚刚叶伊对他做了什么。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现实表明，秦渊的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他。

在烟雾缭绕的场景下与人谈判，桌上还摆着他最厌恶的毒品，那是镇府严查的货，风险高的同时，利益也非常诱人。叶伊之前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会帮秦渊跟吸毒的卖家谈判。

“我们的方案就是这样。”

叶伊尽量模仿着秦渊平日里的语气，随手在指尖玩弄一张红心的扑克牌，看起来的玩世不恭，在买家眼里却是施加了比平时不知道多了好几倍的压力。那种叶伊与秦渊给人的压迫感结合起来，是连他们自己都难以承担的。

“您觉得这样的条件如何？”

他极其自然的让尾调上扬，买家似乎还想讨价还价，冒着被枪指着的风险也要降低价格，没想到被叶伊一记眼刀給堵了回去。

“没，没有。”

那人结结巴巴的道，就连出门都是连滚带爬的。

叶伊无聊的将扑克牌抛弃在地上，转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挂在手臂上走了出去。门外的下属已经等候多时了，及时的接过叶伊手里的衣服，准备进去打扫房间。

“今天特例给你们放个早班。”

天知道叶伊究竟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叶伊只好错过自己家，回到秦渊的家里。他拿起手机跟秦渊你一句我一句的交代今天完成的工作是否万无一失，两边的人有没有察觉到异样等。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路灯纷纷亮起。

叶伊为秦渊的事情忙碌到深夜，在十二点钟声敲响时，困意涌了上来，伏案而睡。

一夜无梦。

等到刺眼的阳关唤醒他时，叶伊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他下意识的看向昨天他睡着的地方，却没有发现那一张本应该存在于那处的桌子。

换..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