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鱼姬

“你娘亲在这里?”她皱了皱眉头，心里很是烦躁，她顺着声音找去，推开了柴房的门。

破烂的柴房，里面很小，漆黑一团，有难闻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闻着这个味，朱月都能吐出来。

柴房里横七竖八全是东西，她一时看不清，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玉骨通灵，瞬间放出了淡淡的光，替她照亮了前方。

“你……你……”

那一刻，她抖了一下，忍不住失声惊呼!

刚才她踢倒的是一个酒瓮，制造工艺很是粗糙。

然而，让她害怕的是，那个酒瓮，却长着一个女人的头!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横倒在黑暗里，从酒瓮里探出头瞪着她。

“是鬼吗？这里关着一个女鬼？”

“阿娘……阿娘!”

那个孩子却爬了过去，一边喊着，一边抬起麻秆儿一样细瘦的双臂，拼了命把酒瓮扶起来，然后护在身后。

那一刻，朱月终于明白过来，失声：“人……人瓮?”

——是的，那个女人并不是鬼，而是活生生被砍去了四肢装进酒瓮的人!

怎么……怎么还会存在这种东西?!她全身发冷，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是的，她不害怕任何鬼怪妖物，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样子的活人。

自从北冕帝即位以来，在大司命和大神官的请求之下，已经废除了这种酷刑。没想到在霍图部的马厩里，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女人?

她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震惊得发呆。

那个孩子没搭理她，他将手里攥着的那块饼递到了她的嘴边。

那个瓮中的女人显然是饿得狠了，一口就吞了下去，差点没咬到他的手。

朱月怔怔看着她，一时间觉得这女人眼皮眼熟，忽然失声：“你…...难道是鱼姬?”

这一刻，朱月恍然大悟。

是的，那是鱼姬!是霍图部老王爷在世时最宠爱的女人!

在遥远的过去，大约十年前，自己见过她。

在她小时候，霍图部老王爷曾带着这个女子来到天极风城，秘密拜访了赤王府。

那个铁血的男人放下了大漠王者的尊严，低下头，苦苦哀求统领西荒的赤王给予支持。

只是为了能将这个鲛人女子纳为侧妃。

父王当时坚决反对，在看到她的面貌的时候，说一句她至今都记得的话。

“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最后父王有没有答应她不知道，她那时跟朱颜偷偷的去看她，抬起她的面纱……简直像画上的仙女一样!

……

在她的童年里，关于这个女人的回忆其实只是短暂的一瞬。然而，她以为，这个女人她再也看不见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一次见面。

鲛人的寿命是人类的十倍十年的光阴，然而对鲛人漫长的千年生命而言，十年却不过是弹指一瞬。这个鲛人女子历经坎坷，陪伴老王爷走完了最后十年人生，却依旧保持着初见时的容貌，可是她却没有得到好的对待，被人做成了人瓮，扔在这暗无天日的马厩里。

但是，连时间都未能夺去的美貌，如今却已经被人之手摧毁!

朱月不由得看得发呆——

“你……”朱月怔怔的看着她，她哭着落泪，她的眼泪化为珍珠落在地上，一时间，她感慨人们所说的坠泪成珠，织水为绡。

鱼姬不能说话，只有默默垂泪。

他猜想是苏大妃干的，他悍名在外，她连身为赤王女儿心里都有些忐忑，何况这个只凭着一时宠爱的鲛人女奴?

朱月叹了口气，看向一边的小男孩。

“这个是你孩子?就是那个你带过来的拖油瓶?”朱月仿佛明白了什么，拉过那个孩子，拨开他的乱发，看到他的耳后。

“果然是个小鲛人”朱月看到了孩子耳轮后面那两处细细的纹路，仿佛两弯小小的月牙——那是鳃，属于来自大海深处的鲛人一族特有的标记。这个小孩，真的是鱼姬以前带来的拖油瓶?

“他的父亲是谁?”朱月有些好奇，“也是个鲛人?”

鱼姬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奇特，只是死死地看着她，眼里露出恳求的光。

“被困在这里，着实可怜。”朱月叹了口气说。

鱼姬听到她说的，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想让我带走他？”朱月了然的问。

鱼姬急切地点着头，又看了看地底下，眼里流下泪来。

鲛人的泪，一滴一滴化为珍珠。

“喂，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外面风很大，也很冷，你能跟着我走多长的路？”她叹了口气，问被她摁在地上的那个孩子。

那个鲛人孩子冷冷地瞪着她，就是不说话。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儿上，外面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来人……来人啊!有沙魔!”

“郡主被沙魔拖走了!救命!救命——”

那是玉绯的声音，尖厉而恐惧，她的声音让很多人都惶恐的尖叫起来，朱月瞬地站了起来。

玉绯丫头叫的如此凄厉，想必是被那群沙魔给吓坏了，之前告诉过她，这些沙魔不会对她怎么样，没成想她还是怕的要命。

朱月心里一急，再也顾不得这边的事——她自己都顾不上，哪里管得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