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红糜

二爷在车厢内抱着人形狐狸皮包裹的白莲颤抖。

车内的热情全都被车厢壁上孔打去，可真正让肥佬害怕的是头顶木板上面的刀刃切在一块的声音。这些疯子……

光是听到声音就让人毛骨悚然，二爷自认没有出去观看的胆子。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马车窗哪里会突然掉着一个满脸血的人头，流血的面孔正面对着他。

有时弱者的想像比他的人生更可笑。

他很相信林枝鸿和其它刺客，这成为了他至今还没有尿裤子的心理括约。

不管对方刺客目标是谁，二爷觉得到头来还是会牵扯到自己。对方如果对白莲动手……那怎么可能？自己还没有碰一碰就拱手让给别人？

……呼呼——二爷坐在马车里深呼吸，等着头顶刺客们刀刃再次切在一起的声音……

“我们没地方安排这两个小子……其他人的马都累的不行，再加一个人恐怕都出不去雪……”副手横着刀刃在楚州刺客脖子上，他的话打破沉默。“还有绳子，把他们绑好，尽力带出去说不定楚州刺客会派人来换……怎样都比几匹马金贵。”林枝鸿说。

楚州刺客在之后就没说一句话。

小小的马车顶突然抖了一下，林枝鸿跳下车厢顶敲了敲马车厢门：“二爷无恙？事情办好了。我们可以继续走了。”

林枝鸿向来不拖拉，这一点倒是比“老师”更适合做飞火门的刺客。

“走……”马车传来二爷竭力压制的声音。林枝鸿下了马车的车架，拍了拍拉车的马屁股，燕州刺客一行人恢复行动。最后面的马车被后面的四匹马夹在中间。

十四个刺客轮流看住楚州二位年轻人。他们用细绳捆了手臂和肩膀，打上复杂的结，两人骑在马上，后面地上跟着四个刀出鞘的刺客。

……。红糜拿下缠在眼睛上的黑纱带子，将它撇在风里。她缓慢站起，在小山脊上远看像一棵树迅速生长起来。燕州刺客还没有人注意到，红糜的伪装做到了极致。

两位楚州的刺客当然不放弃，可面对现状他们也没办法，手臂和刀子都被限制，其中一人看到了一边山脊上正在舒展身体的红糜。他眼睛倒影中的红糜很模糊，在马背上上上下下地注视比较难聚焦细看。楚州刺客只看到那个影子绝非树木，是身材窈窕的女孩。

红糜调皮地将食指竖在嘴唇中间。如果此刻有男孩在她一边，男孩肯定会被红糜的侧脸吸引并成为他无法忘记的画面。

其实她看不见楚州刺客是不是发现了她，红糜只是觉得这个时候需要这个动作……

呼……长达一分时间的吐气，红糜的鼻孔喷出的热气让她小巧的鼻尖结出几个水珠。现在的红糜肺里已经没有一点空气，偏执的刺客竟然认为施展轻身法最好的状态就是无空气在体内的时候。轻身法最初被开发出的时候，那位刺客认为人体的空气都是有重量的，要想极致轻身就得彻底排出身体里所有的空气和无关一刻的杂念。

轻身法的第一位也是开发者刺客曾经在水面上静止停留过一个时辰。

红糜也要尝试类似的极限轻身。她脚尖处飞溅起小圈雪花，身体从山脊上高高飞起，红糜仰起的头小小的，长发在跳到最高处时散开，天空中的女孩突然改变了身体动作，手脚合拢，像一个黑色的坠子斜着向地面极速坠落。纤细的身体让地面的刺客以为是山里的孤鹰。

是的，这片山里有很多飞鹰。

楚州刺客突然大笑。

林枝鸿和副手看了一眼，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马匹还没有走出他们阵列的距离又停下了。

这个紧张的时刻，二爷的肥脑袋探出冰冷的车厢外，他正要问林枝鸿怎么回事，没想到脸结实地挨了副手的一个鞋印把他的头踹回马车。

“啊！”肥佬已经疯了。区区刺客，啊，二爷的鼻子被副手踢破了。肥大的手上满是鼻血。

林枝鸿和身边的一位刺客都看到了抬头四十五度的黑点。

刺客眼睛里很清楚看到，这是他们队伍里走丢的红糜，不是孤鹰。

红糜接近的速度不是很快，林枝鸿心里想如果没有楚州刺客的笑声……红糜这样无声地从天空接近他们…结果不敢想象。

他们单手握刀随时准备拔刀挥出，二爷在马车内双手撑着地板还没有回神，马车外刺客们压抑的气息又爆发了开来。

天空之上的红糜感觉身体从来没有这样空灵过，风吹着她的面纱也脱离了。睫毛上也有了重量，她的神志碎着严重的缺氧越来越迷糊，但是飞跃式的行刺就是要再死亡的边缘挥刀。

红糜不觉得学习这种方法而后悔，老师再教她的时候曾经把她安置在巨大的水池里练功，每一次她坚持不住的时候老师都会将她从水中捞起，那个特别的怀抱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支撑。

可惜自己走错了一段路。与飞火门成了对立的关系，红糜已经控制不了身体的一切动作了，渐渐地那些和老师的画面一幕幕在她脑中如同月光下的对影水潭，一波波地放映在她的脑海……突然地，她左脸的那块大面积印记变成一块红色的难看干皮从她脸上被剥离。

“为什么？……”红糜太清楚左脸的感觉了。每天每夜她都在抚摸，渴望着能有一日……就一日也好，这半边儿脸儿……不要吓人，让老师也能带她出去而不用戴面具……

她想伸手去摸左脸，手恢复知觉的第一个触感是被手掌暖和发热的刀柄。

刺客刀柄。

林枝鸿真没想到，从山脊那边居然能跳起飞到山下，换二爷恐怕滚都要遍体鳞伤。

他招呼所有人尽快走马，红糜已经暴露的行动让这位老刺客燃起单独对决的激情。

另一方面，马车里的铁架加固被暴露还不是时候，这是最后一道防御刺客的保护，林枝鸿无论如何都不想将最后一张牌保露出来。

副手亲自跳上马车车架驾车。马匹亦骚动不安，他们受了马鞭击打马蹄匆匆踏在雪地上，如同烧到尾巴的绵羊。

林枝鸿的马一直很安静地站着。跟它主人一样地镇静。

天空之上的红糜还在坠落，跟想象的不一样，几十丈高度的下落依旧要花一点时间。如果对手不是林枝鸿，那么红糜很有信心解决掉其它所有人。

林枝鸿眯起的眼睛看清了飞下行刺的刺客。他猜对了，红糜奇怪地离队果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应该怀疑飞火门的培养刺客力场。”林枝鸿抬着的头低下，他看着腰间的“尺片”，等待红糜从天上带出的刀。

“其实我也不该怀疑，但是我对她还有点问题。”林枝鸿猛地抬头，那个声音他十分熟悉，自己手里的尺片与那个声音的主人的刀相互对砍了不下几万次……

红糜于天空中抽出短剑，带着极轻的身法挥出飞火刺客最著名的一刀——去离荒。

本来招式里的万方凌厉和霸气都没有带出，红糜这一招好像只是挥出最基本的动作，而一切领要都不重要。

红糜已经无路可退，她将要挥出刺客里最罕见的天空拔刀术！

这一刀比以往林枝鸿接过的刀都快，林枝鸿拔出尺片的挥刀迎击的时候短剑已至他的脖颈。

红糜的剑气没有丝毫迟滞的保留，如鹅羽一样雪白的刀锋反射着雪地的微光，林枝鸿不得不去盯着刺眼的刀锋，手里长刀的动作已经最快，但还是够不到红糜落下飞剑的速度……

红糜飞起落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短剑上，她同样忌惮林枝鸿手里的尺片，但是这一次她好像更快！无名短剑擦着尺片的刀身成功划断尺片的刀镡、刀柄处的二寸、林枝鸿握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