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千银

山里的人个个缩在家里，早备下的柴被居民抱进房里。屋子里的火炉是陶土做的粗坯子样式，上面几个圆孔露出火苗煮水，下面开孔添柴。燃烧的烟被山里人的妙门机关解决掉，只需一根不会露烟的薄铁管子通到屋外即可。

村里寂静被打破。大雪覆盖的院外有人踩雪的扑簌簌干响声，松散的雪层先是表层的坚硬面碎裂，清脆如烧薄饼掰开的声音。雪层里的雪解构分散，一脚踩下去有种缓慢失足的虚假。

黑衣人将马栓在村口干草堆哪里，堆放的柴草有三丈高风雪吹不到草堆中间，黑衣人很想在这里停一下歇歇脚，但是他的任务只允许马匹歇脚。安顿好马后，他将最后一点包里的草料喂了马。

离开草堆，突然凶猛的风差点将黑衣人扑倒。而他的斗笠正好被风吹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雪风的天地里。

黑衣人呼出的热气鼻息飘地很远，像两条长长的白胡须。而不时刮过的风带走胡须不见。他高高的个子，绒面长靴是普通人半条裤子的长度。即使这样，村落里的雪还是有些从靴子口掉进了他的裤子里。雪花瞬间被融化，冰凉的雪水湿透了他小腿的一圈。

黑衣人的披风被风吹起飘在身后，有微弱的力量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脖子。黑衣人顶着迎面更凶的风雪走地更快了。

村里一扇角窗打开正好与雪地上的黑衣人面对面，披着长发的妇人用双手抓了抓瞬间被风吹乱的头发，同时露出黑衣人这几天来看到的第一抹红。

那妇人虽是土村户，但也认得好料子。这个人的披风她打眼就瞧地出是好官货，专门拱贵族老爷小姐的。她在风中张开嘴，那两片嘴唇喊了什么黑衣人听不清楚。不过他清楚看到妇人吃了一口夹在风里的雪。

没想到，风向突然转了，这风仿佛不让黑衣人听见说话似的。

妇人向窗外吐出一口带着红色的口水，下了狠心，把肩膀上披的紧的松鼠披肩拉下一角，露出白色的肩膀。她说:“外面风大的很，你不嫌呀，不如进来坐坐。”

黑衣人听出来这个娘们隐有一点有南方口音。

他拉着披风，大步挎进了那个女人的院子，靠近外门，准备举起的手没有敲到门就被红唇粉郏的妇人拉进了屋。黑衣人在门开的瞬间发现自己毫无警备意识，如果那女人有一掌刀片，自己的手可能就被削落在地。

这座山里风雪寒冷使他这种一流刺客也有点麻木。

同时，村落一角的破房子里，白莲打盹醒来发现自己鼻子上结了一点冰珠。他刚要伸手去抹，又因为手臂伸出会带出热气而没动。睡意让他不再管身边或者世界上任何事。他只想睡觉。

若黑衣人能早点赶到，他就能阻止白莲睡下去。因为这种睡眠正是人体崩溃死亡的前兆。

可刺客“老师”正在村子里有名的女人家里喝雪水煮的松叶茶。

女人和“老师”挤在一方小土炕的一角。“老师”抵不住乡里人的热情，进屋没说出口一句话就被安在炕头，捧着土瓷杯。他的头发被妇人看到后就嘟嘟嘟嘟地说了一堆。什么:风雪这样大，大人你的头发交给阿燕来梳理吧等等。

“老师”自然明白，阿燕肯定是看上了自己束发的珠带。乡里女人虽然贫点但是黄金首饰多少还是有件的，不过生来就被贵族垄断的珍珠很多人都没有见过。

“请问……”

“别说话！”阿燕打断老师，麻利地替老师梳好头发，并用那条没有一个珠子的珠带系好。

“茶好喝吗？”后背的妇人问。

听到这个声音，没有见过其人面的肯定以为是刚过三十的女人，实际年龄可能已经正四十起了。

“老师”刚要说话，后背的女人整个胴体就贴了上来。两个温度彼此清晰地感受。

可惜，闻惯了越州、楚地州女孩曼妙熏香的“老师”最讨厌涂廉价香粉的女人。

“老师”心说你为什么总是打断我的话呢？

露华阁最懂男人的姑娘也不敢对我如此无礼。

他的血液已经温暖，体内的冷气也已经退出体外。阿燕还保持着靠在刺客“老师”的背后的动作。下一秒突然身前没了可靠，她心里一惊，但是“老师”的速度远快与她身体神经的反应，她吐出的舌头还没有收回，整个人啪地一下倒在方炕上。“老师”看着她已经开始松弛的后背皮肤心说这娘们脱衣服的速度比我等杀人的速度可快呐，我反正没有信心能出刀赶在她脱衣服之前。

“老师”低低地笑了，面前这个女人若真是刺客，说不定成就远在自己之上。

他赶在阿燕下巴将要磕在炕头之前，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她下巴上。

“老师”料定了阿燕惊险过后会暴露她的本像，果然如此。阿燕的下巴无伤后，这半老徐娘猛地起身，就要去撕“老师”的脸。

“老师”一记手刀打在阿燕的后脑上，受力的妇人被压在方炕表面。看起来挺理智的，知道我什么人了吗？“老师”心里也不确定。

他站在方炕外，蹲下看着阿燕那张抹红挂粉的脸。

“我觉得你应该谢谢我保住了你的舌头。”刺客老师说。

阿燕看着他没有说话。乡里女人莫名其妙地想法“老师”不想去猜测。

他从衣服里的夹层抽出一张浅粉色的丝巾，屋子里顿时都能闻到扑鼻的高贵花香，让阿燕想起了她唯一一次见过的官小姐团扇上的香气，那年她六岁。

“老师”将丝巾展开给阿燕看，斜方形的丝巾上，用着墨画着一个男孩的脸。

“老师”拿着方巾抖了抖，好似这能让画上的人更形象一样。

“你见过这个孩子吗？”刺客老师说:“越州首都里有个人想见见他，能帮我找到这个孩子的人赏银五千。”

阿燕没说话。她想不通那个克死父母的小孩值这么多钱，早知道她昨天就给那孩子剩饭吃了。

“嫌少？我可能没说明白。五千银是五千个一千两的钱箱。这么多钱，你可以做你能想到的任何事。当然，你能要帮我找到丝帕上的这个孩子，钱才算数。”刺客老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