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6

杨戬这一觉，整整睡了两日。

　　他身上的伤我已经给他治好了，可他心里的伤，我却治不了。

　　这两日每逢我给他擦洗，他都会无意识抓着我的手喊“母亲”。我知道，瑶姬的死，成了彻底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是醒不过来，而是不愿意醒来。

　　“杨戬，你已经睡了两日了，醒醒，好吗？”他睡了太久，我心里忐忑不安，决定叫醒他。“杨婵还在等你，你不能放弃。杨戬，醒过来吧。”

　　或许是听见了我的话，杨戬本来还平静的脸色，眉头紧蹙，表情逐渐变得痛苦。

　　“杨戬，杨戬——”我再接再厉，扶着他的肩膀急促地呼唤他，他必须醒过来。

　　“杨戬——”

　　他眼睛倏地一下睁开，瞪大了看着屋顶。

　　“杨戬，你终于醒了。”看见他醒过来，我心下一松，埋进他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两日他未醒，我不仅要照顾他，心里更是担忧他从此不愿再醒来。现下他终于醒了，我心中的结一解，心神松动，就再也忍不住悲伤，俯在他身上大哭。

　　“盈——心？”他有些犹疑。分开这三年，不仅仅是他的样貌变了，我的容貌也是大变。不同的是，他是因为中了催龄掌，我是在娲皇宫的密室实打实修炼了三千年。

　　密室中三千年的时间，我也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跟三年前第一次遇到他时的幼女模样已是全然不同。

　　好在，他还是认出了我。

　　“是我。杨戬，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虽然他身体表面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但是我怕他体内还有暗伤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他也紧盯着我，可是却没有说话。

　　良久，我终于忍不住想再问他，他却一把将我拉进了怀里。

　　我措不及防被他拉进怀里，一时有些发懵。还未回神，就察觉到颈边一阵湿热。

　　他哭了。

　　“杨戬？”我轻轻呢喃着，生怕一下子就吓到了他。

　　“盈心，父亲和大哥死了，母亲也死了。如今，就只剩下我和三妹了。还好，你还在。”他双臂紧紧锁住我，力气极大，箍得我的腰肢一阵酸疼。

　　虽疼，我却没有推开他，也不想推开他。我只是紧紧的搂着他，轻抚着他的一头卷发，回应他“我在，我在。”

　　他就像受伤的小兽，此时急需一个避风的港湾。而我，就是那个港湾。

　　我们就这样抱了许久，久到小金乌落了又升。

　　“对了，杨戬，这个给你。”我拍拍他的背让他放开我，他起初没有动弹，我又拍了拍，他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我。

　　我从空间里拿出那块瑶姬化成的石头，递到他面前。“这是？”他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他一块石头。

　　“这是姨母。”我话音一落，他的脸色就变了。随即，已经擦干的眼泪又涌上眼眶。

　　“母亲。”他小心翼翼地从我手里捧过石头。眼眶通红，泪水又开始往下掉。我心疼极了，想立刻就告诉他，他的母亲魂魄未散，还能复活。包括他的父兄，我都想告诉他。

　　可我又忍住了。

　　玉帝不会放过他和杨婵，现在十大金乌让他杀了九个，他们之间的仇恨更深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盈心，我要回去，把母亲和父亲葬在一起。”彻骨的悲痛之后，杨戬调整好心情，他要为父亲母亲和兄长报仇。

　　仇恨的种子早在三年前就种下，如今，因为瑶姬催生成参天大树。

　　这天，他反了。

　　“好，我跟你一起回去。”我点点头同意了。

　　我和杨戬一起驾云离开了竹屋。我没有收回竹屋，就让它留在那儿，给过路的行人留个落脚的地方。

　　灌江口，杨府。

　　离开了三年，我终是又回到了这里。这里还和三年前一样，只是少了些人气，多了些破败。

　　杨戬带着我去了后山，那里有他的父兄，还有瓜子儿。

　　等杨戬将瑶姬葬好，我又跟他去了乾元山金光洞。杨婵在那儿，她跟着太乙真人修行。

　　一落地，我和杨戬就看见了站在洞口神色肃穆的杨婵。

　　“三妹。”杨戬声音滞涩，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他们的母亲也被玉帝给杀了。

　　“二哥。”杨婵看见他，高兴地向他奔来。“这位是？”她看见了我，却没认出我来。

　　“小婵，我是盈心。”我微笑着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随即更开心了。“盈心，太好了，你没事。”我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和杨戬一样，不仅没有怪我临阵脱逃，在他们家最危急的时候离开，反而还担心我的安危。

　　“怎么了？”她看着我通红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她二哥求救。

　　“盈心？”杨戬也急了。

　　看着兄妹俩同样慌张的样子，我不禁破涕为笑。“没事啦，只是你们都没有怪我当时丢下你们走了，我心里很不好受。”我并不想告诉他们我其实回去了，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为没有救下他们自责。

　　“那不怪你，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当时的情况，你走了才是最好的，没有必要为了我们搭上你的性命。”杨婵笑了，像温暖的阳光，暖到了人的心底。

　　杨戬在一旁笑着点头。

　　“谢谢你们不怪我。”我也跟着笑了。

　　可接下来，他们都笑不出来了。

　　“二哥，母亲呢？”

　　看着杨婵的脸，杨戬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了？”杨婵脸上的笑消失了，她猜到了，可她在等，等杨戬亲口告诉她真相。

　　“母亲，被玉帝派十大金乌，晒死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杨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攥紧了拳头，就连指甲刺进掌心都感觉不到疼。

　　“你去哪儿？”杨戬拉住她，不让她走。

　　“去给母亲报仇。”

　　“不许去。”

　　“二哥！”

　　“这是我的事，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二……哥。”杨婵已经泣不成声。

　　“听话，我一定会给我们家报仇。”杨戬说完，转头看向我。“盈心，麻烦你替我守着三妹。”

　　“好。”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只能答应帮他看好杨婵。

　　“等我。”他抚了抚我鬓角的碎发，然后驾云离开。

　　既然阻止不了，我就只能尽我之力，替他护好他唯一的妹妹。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