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已是深夜，更深露重。微微寒气透过半开的窗户闯入屋内，吹醒了还在打坐修习的昊辰。他收住真气，缓缓睁开眼睛，准备去把窗户关上。刚站起，就收到了褚璇玑的来信。昊辰沉了口气，还是打开看了。

不知为何，褚璇玑今天的笔记十分的潦草，昊辰要仔细辨认才能明晰她写了些什么。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褚璇现写到她恢复了一识后，心里的不安还是席卷了昊辰全身。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腾蛇竟然找到了璇玑。昊辰心里的不安慢慢变成了对事态失控的恐惧。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更多害怕，但一想到腾蛇和罗喉在一起的画面，昊辰莫名的就想逃。

但想归想，为了保证一切还能在他的掌中，昊辰决定立刻出发，赶去寻找他们。

夜晚的室外湿气深重，在屋顶睡着的腾蛇不自觉的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嘴里不时还嘟囔着些什么。

昊辰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轻轻落在腾蛇身边，本来以为腾蛇会察觉到随之醒来，没想到腾蛇却毫无反应。昊辰蹲下身，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就明白腾蛇这是又喝酒了。昊辰轻轻摇了摇腾蛇，腾蛇嫌弃的拍掉他的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昊辰无奈，只好先把他扶起带进店中。被叫醒的店主满脸不情愿，但看到昊辰一副仪表不凡的样子，只好堆起笑脸告诉他已经没有房间的坏消息。昊辰也没办法，就先请店主允许他塔起凳子安顿这个醉鬼，但还是按客房的价付钱，店主赶忙答应，还帮他把凳子放到一起。昊辰脱下外衣，盖在腾蛇身上。感受到衣服上的温暖，腾蛇睡着的表情舒缓了一些，身子也动了动找到舒服的姿势。昊辰在他旁边坐下，看到刚给腾蛇盖上的衣服要滑落下来，抬手轻轻的给他盖好。

腾蛇像是知道有人一样，一下就抓住了昊辰的手。他微微睁开双眼，眸色迷离的看向怀里的手，又抬眼看了看昊辰。

“帝，帝君。"腾蛇沙哑的叫到。昊辰顿了一下，以为腾蛇认出自己来了，但想起自己之前对腾蛇施过障眼法，猜想腾蛇大概是认错了。他清楚的感受到腾蛇握着他的那只手，攥的紧了起来。“帝君，别杀我，我，我一定能找到定坤的，"腾蛇低哑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哭腔，“我不会打扰你和战神的，我也不看守定坤了，你不要杀我。"腾蛇把他的手放到脸上，昊辰的手背滑过一丝湿意。

听到他这些呢喃的呓语，昊辰皱紧眉头。什么时候自己说过要杀他了，战神的事腾蛇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看守定坤又怎么了。肯定是腾蛇从司命那里逼问到什么，又胡思乱想了这些天，才会醉酒后说出这些话。昊辰看着腾蛇滑落眼角的泪水，忍不住替他擦去。腾蛇向他的手靠过去，身子要从凳子上摔下来。昊辰从身后揽住他，腾蛇却在昊辰抱住他后背的时候躲闪了一下，看表情似平有些疼。昊辰突然想起四年前他遇见腾蛇时他背后还有鞭伤，虽然天界只过去了四天，但也不至于碰到就会疼吧。

昊辰想了想，还是决定脱下腾蛇的衣服来看看。本来他还决定直接脱下腾蛇的衣服不合适，但当他刚脱下腾蛇的外衣时，腾蛇伤口的血迹就已经透过内层的衣服渗出来了。看着伤口还是很严重，昊辰皱起眉。现在连个能让腾蛇好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法给他上药，只好先用法术让腾蛇侧躺着。

腾蛇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好，"昊辰越想越气，把司命叫下来问话，“本君记得，当时可是让你盯着他上药的，你就是这么敷衍本君的。”昊辰的表情阴沉的可怕，司命哆哆嗦嗦不敢说话。“怎么，几日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回，回禀帝君，不是小仙没去啊，"司命即着急又无奈的说道，“小仙去了啊，但是小仙看到，看到……"“看到什么。”“哎呀，小仙看到青龙神君在和腾蛇神君，内，内个。”

“那个。”“就是那个嘛，虽然还没进行的很深入，但是腾蛇神君那时候还很享受，小仙就，就害怕嘛。"司命哭丧着脸，觉得说这种事可比写难多了。昊辰猛的回转过身来，低吼着问，"你说什么!"“帝君!帝君息怒啊，"司命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哭嚎着说道，“小仙也不知道啊，腾蛇神君是好像没穿衣服，但是青龙神君是穿着的。小仙可能是想错了，对，对了，他们应该没有到最后一步，帝君您别生气!他们绝对没有!"司命摸着眼泪偷偷看向帝君，结果发现自己越说帝君脸色越黑，只好决定把另一件事扯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帝君盯着司命的脖子，打算先听听他的回答。“因，因为腾蛇神君看了，看了小仙写的《天界恩怨录》。他就知道了，您下凡是为了战神将军，腾蛇神君他，他很难过，从床上跳下来就要揍我，小仙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啊"司命想起那天腾蛇的表情，还是有些发怵，又突然叫到，“我想起来了帝君，腾蛇神君还穿着裤子，他穿着裤子的!帝君，他俩是清白的啊!"

昊辰用手托起司命的下巴，弯下腰看着司命的眼睛说，"你说，腾蛇以为我下凡是为了战神?"昊辰一把掐住司命的脖子，“本君说过多少次，本君下凡是为了三界。”昊辰掐着司命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天界那么多事你不去记，偏偏要乱写本君的事。司命一职是该换人了。”

看到司命翻过去的白眼，昊辰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松开手。咳咳咳，咳呃，哈啊，"司命拼命喘息着，匀过气后重新跪下，“小仙，咳，谢帝君，不杀之恩。”

“滚，本君现在不想看到你。"“是，小仙告退。”司命踉跄的从地上起身，遁身而去。昊辰回到腾蛇身旁，看着腾蛇终于安稳的睡颜，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司命说腾蛇以为自己是为了战神下界就那么生气，或许只是不想被他人误会吧。嗯，一定是这样的，昊辰坐在腾蛇身旁，帮他盖了盖衣服。昊辰看着腾蛇露在外面的洁白的脖颈，又想起司命说腾蛇和青龙好像……昊辰攥紧自己的手，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腾蛇会对别人做出亲昵的事情。自己明明在天界只离开不足一月，腾蛇怎么可能和青龙就……绝对是司命看错了。不，他想起来，腾蛇初上天界的时候，就曾在青龙府上留宿，还被自己发现了。昊辰的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很生气，生气又夹杂着一些难过，甚至，还有想把腾蛇绑在自己身边，只想让他看着自己。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感受都甩出脑子里，可他越是想甩开，这些想法越是在他脑海里盘旋。为了尽快摆脱这些奇怪的想法，昊辰干脆在一旁打起了座。虽然昨夜喝了一坛酒，但是已经深根脑中的作息还是催促着褚璇玑从床上爬起。酒后醒来的头痛让褚璇玑不住的干呕。她想喝点水却发现桌上的茶壶里没水，只好拿着茶壶下楼找水喝。天还没大亮，客栈也并未开门接客。褚璇现本以为厅中不会有人，可她刚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就看到正在打坐的昊辰，和他身边呼呼大睡的腾蛇。褚璇玑也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赶跑下去

“师兄!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个，嗯…哦对了，他叫腾蛇，腾蛇怎么睡这儿了。"褚璇玑问道。昊辰调息后结束了打坐，回到，“还不是有人大半夜给我写信说自己丰富的经历，让我放心不下只好来看看。”“啊?我昨天给你写信了吗。"褚璇玑挠挠头，想不起来。昊辰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先别管那些了，我要把他扶到屋里去给他上药，你刚才的房间在哪。"“上药，他受伤了吗。"褚璇玑边问边带着昊辰往楼上走。昊辰施法让腾蛇变轻，然后扶起他，跟着褚璇玑后面走着，“嗯，他背上伤的很严重。”“背上?可昨天他明明是面朝那根树枝冲过去的啊，怎么背上还会有伤，是不是他从天上摔下来的时候伤到的。"褚璇玑帮昊辰打开门，又赶紧把床整理了一下。昊辰慢慢把腾蛇放到床上，让他以趴着的姿势躺下。“什么树枝，昨天发生了什么。”昊辰边问边要脱腾蛇的衣服，突然想到褚璇玑还在，一下就把手收回来，看着褚璇玑问道。“昨天我和司凤陷入了幻境，那个幻境好真实，我差点就要陷在里面了，是这把剑，"褚璇玑拿出定坤给昊辰看，“是它把我唤醒了，救了我和司凤。然后我们就发现这个人，哦腾蛇，他其实也陷入幻境了，而且他的幻境应该是很恐怖的，要是定坤再晚一会儿把我叫醒，或许腾蛇已经死了吧。”昊辰接过定坤，却看都没看。他仔细听着褚璇玑说昨天的事情。虽然她说的很简短，但昊辰还是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腾蛇竟然因为幻境中看到的假象就要寻死，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境由心生，若不是腾蛇心里有难过的事情，那他是绝不会被幻境所困甚至还要去寻死的。到底是什么幻境，昊辰想不出，可他一想到自己仅是不在腾蛇身边短短数日，却受了这么多苦，昊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下凡的决定是否正确。褚璇玑想起禹司凤还在另一个房间就先去看他了。昊辰脱下腾蛇的衣服，这才终于近距离的看到那条鞭伤。光滑白皙的背上被一条丑陋的鞭伤破坏了美感。随着腾蛇的呼吸，背部慢慢的起伏:顺滑的白色长发弥补了鞭伤的不足，使整个画面有了一丝凌虐的美感。

昊辰屏了一下呼吸，强令自己抛去脑中杂念，强行镇定的帮腾蛇上药。等上完药，帮腾蛇把衣服穿好，昊辰决定先去帮腾蛇熬碗粥，也算是补偿一下自己心中的愧疚。褚璇玑想去看昊辰下厨，就说自己要去帮忙。但禹司凤的表情让她决定还是好好陪着司凤。“嗯……”腾蛇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绑了什么，艰难的克服自己的睡意睁开双眼。“这是，什么啊。”腾蛇用低哑的声音问道。“你醒啦，"褚璇玑拿着茶壶进来，看到腾蛇醒了。先给他倒了杯水，“先喝杯水，你现在肯定很渴，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腾蛇接过水杯猛地喝完，感觉嗓子是舒服了一些，就把杯子递回去示意还要。禹司凤这时走了进来，看到褚璇玑要给腾蛇倒水，拦着她说道，“要喝自己倒。”“嘿，"腾蛇从床上跳下来，这才发现背上有些疼，“嘶，小爷背怎么这么疼啊，但是，既然你小子讨打，那小爷一定奉陪。"腾蛇边摸着自己的后背边说道。

“哎呀你们别吵了，"璇玑把司凤按在座子上，又走过去把腾蛇按回床上，对着司凤说道“司凤，他叫腾蛇，背伤的很严重，我就帮他递杯水，没事的。"说完又看向腾蛇，“腾蛇，他是司凤，他也受伤了，所以你不能找他打架。”然后她又拿出一个茶杯，把两个杯子都倒上水，先给司凤递了过去，又递给了腾蛇，“现在，你们两个伤员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多喝水。”腾蛇听璇玑说才知道昨天是她的师兄帮他包扎的伤口，虽然自己完全没印象，但是从自己身上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来看，想必也是个细心的人。就是不知道战神的师兄功力如何，要是能和自己对上两招就好了。腾蛇穿好衣服，活动了一下筋骨，推门出去。昊辰觉得自己何苦为难自己。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算是把粥熬好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浮灰，端着一碗粥向客栈内走去。璇现正和司凤在一旁说着什么，腾蛇无聊的捋着自己那缕长刘海。看到昊辰进来了，褚璇玑赶紧站起来迎上去。昊辰看到他们都在，将手里的粥默默的放在旁边桌子上。“司凤这就是我师兄。"褚璇玑高兴的拉着禹司凤走到昊辰的面前，禹司凤十分乖巧的说道，“离泽宫弟子禹司凤见过昊辰师兄。”昊辰微微点头。褚璇玑又看向还坐在一旁的腾蛇，轻轻咳了一下，腾蛇这才看了过来。他晃了晃脖子，起身走过来。“你就是战神的师兄，"腾蛇上下打量了昊辰一番，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我怎么好像见过你。"昊辰看着他没有说话。腾蛇不喜欢别人不理他，那股冲劲儿又上来了。“好啊，既然是战神的师兄，想必功夫应该不错，让小爷来试试你。"腾蛇也没太用力，只在手中攒起一股气，朝昊辰胸前推去。昊辰被他突然的发力一下推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没想到腾蛇真的会出手，昊辰不可置信的看着腾蛇。

腾蛇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他蛇生最后悔的事情，洋洋自得地说，“战神的师兄也不过如此嘛。喂，褚璇玑是吧，怪不得你拿着定坤也打不过小爷，你们这个门派就不行。”褚璇玑也没想到腾蛇竟然真的会上手，她惊的愣了一会儿，听腾蛇说话才晃过神来，赶紧上前把昊辰扶起来。腾蛇!不许这么对我昊辰师兄!你身上的伤还是他给你包扎的呢!"褚璇玑扶着昊辰冲腾蛇喊道。听到褚璇玑说出的名字后，腾蛇晃了一下。“什么，你说他叫什么。”腾蛇把褚璇玑拉过来小声问道。褚璇玑想甩开腾蛇，却甩不开，只好说道，“他是昊辰师兄，当然叫昊辰了，你放开我。”腾蛇继续抓着她问道，“他的全名是两个字吗，就叫昊辰?"褚璇玑放弃挣扎说道，“对，没错。"腾蛇刚才还骄傲自满的脸一下就变成堆满了讨好的笑，他送开褚璇玑，搓着手向昊辰走去。“那个，昊辰小兄弟，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发育的这么快啊。"腾蛇挠了挠头，偷瞄着昊辰的表情。昊辰没理他，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