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唏嘘

白清宇从小就在白家长大。

他无父无母，谁也说不清来历，只知道有一天早上白家人打开后门，尚在襁褓里的他就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小脸煞白，险些就没了气息。

淮南连绵的阴雨里，没人知道他已躺了多久，没人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来，好在白家主人仁慈，抱了他回来，养在膝下，悉心照料，算是捡回一条命。

白家富庶，又将他视为半子，待他极好，平日里药石名医不断，只可惜他底子太差，精心养了十几年也养不好，一年里竟有半年是喘的。

这样的情形，其实于他而言已是十分满足了，不敢奢望太多，但白家大房的嫡夫人心疼他，替他寻访多年，总算找到一个名医，只不过那人脾气古怪，要病人亲自前去方可诊脉。

虽有不舍，但为了一线希望，嫡夫人还是让他亲跑一趟，替他准备了行囊，带齐了奴仆，依依不舍的送他前去求医。

只是这一别，竟天人永隔。

那同样是个梅雨天，白府里一片素裹，大门口的石狮子上都挽着白花，凄凉的哭声传出好几条街去。

他惊慌失措，浑身颤抖，竟不敢上前半步，只让跟随的老仆先回去打探消息。

“死了，全死了。。”

谁全死? - 白家大房的所有主子，那些他所关心的人们。

凶手是谁？ 凶手是谁？

他冲进府里，向着灵堂上每一个人发问，在闪避的眼神和支支吾吾的言辞里，总算得到了答案。

白家二房的那个庶女，不满大房给她们安排的亲事，不满三房叔父对她生母的言语骚扰，竟然在家里泼了油，趁着菩萨生日大家齐聚一堂，一把火烧了主屋。

“她不是，她不是已经要出门子了。。。” 他手握着下人从火里抢出来的一段衣袖，嗓音嘶哑，目眦尽裂。

苟活下来的几个人，都是那日不在主屋的，有二房早就分出去的庶子，有三房见不得人的妾室。

哦，还有那个骚扰白清嘉的叔父，他那日正在外头聚赌，竟也逃过一劫。

真是个笑话，似乎恶人总能逃过一劫，善人总是不幸被殃及池鱼。

“她跑到哪里去了？快把她抓回来！”

没有人能回答他，大火过后，那个庶女和她的生母直接人间蒸发，怕是预谋已久，早已寻好了退路。

天下之大，两个小小女子，又要去哪里找？

“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

三房的叔父还是那般无所谓的样子，哪怕是重孝在身也喝得半醉，歪歪倒倒地冲到灵堂上，指着他要求先把家分了。

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

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

有些东西总是留不住的，何况他本就不是白家名正言顺的主子，只是个漂泊无根的浮萍。

只是，他受人恩惠，得以苟活，便不得不为恩人报仇雪耻。

哪怕是熬到油尽灯枯，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直到他断气的那一刻。

他一定要把那个凶手找回来，带到他母亲的面前，磕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