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何夕呆住了，他的负罪感更强烈了。他忽然想，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卑鄙的事情呢？此时，他对于高阙的恐慌和无助感同身受，就好像，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也饱受过这个世界的各种抛弃，以及所有的不温柔。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呢？何夕的表情变得痛苦，闭了闭眼，一滴泪水便从他的眼角无声滑落。然后，他将高阙紧紧地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竭力去温暖后者千疮百孔的内心。

这个世界，在某个瞬间，总会让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相遇。

而在此时，一阵气息悠长的空灵梵音忽然传来，如四面八方翻涌而来的潮水一般，淹没了这一方红尘，涤荡着两人悲苦的心灵。

别墅外的寒冷夜色里，明心法师在大门前盘膝而坐，身上的青色衣衫被夜风掀起，仿佛一朵绽放在宁静虚空中的青色莲花，如梦如幻。他闭着眼，缓缓地捻着手中的那串佛珠，嘴里吟诵着一段佛经。

身怀念力的术师都能感觉到，明心法师吟诵的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极具穿透力的柔和、纯净的意念。仿佛无数只闪耀着光明的大手，从西方遥远的极乐净土里伸向人间，温柔地抚触着众生不安而迷惘的灵魂。

躲在暗处的孔玉楼等三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布置的巨大法阵，在这空灵的梵音里灰飞烟灭。

“言出法随，不愧是明心法师。走吧，有他在，咱们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了。”孔玉楼对其他两人说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其他两人默默地紧随其后，他们自然也感知到了明心法师的佛法高深，绝不是自己这种层次的术师能够抗衡的。就好像是荒野里的小草，仰望着远处的参天大树，那是他们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而且，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任务失败，以及失去了三个同伙而怨恨明心法师。有那么一刻，他们沉浸在那气息悠长的空灵梵音里，沉浸在那柔和而纯净的意念里，只感觉到一身轻松。

走出几步，孔玉楼缓缓地转过身来，远远地注视着身姿如青莲一般绽放着的明心法师，一向阴鸷而冷漠的目光变得温和。他忽然双手作揖，朝着明心法师躬身三拜，诚心诚意。

他不禁想，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变成这样的人该有多好......可惜，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回头是岸。

有些人，罪孽深重，就连佛祖都拯救不了。

老狗带着一身血污的明心法师匆匆赶到三楼卧室里的时候，倒在地的何妈被何夕抱上了床，细心地包扎了伤口，盖好了被子，昏睡着。

高阙坐在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双眼湿润，在发呆。何夕站在他的身边，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老狗走到何夕身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高阙，低声询问：“没事吧？”

何夕微微地点了点头。

从进门开始，明心法师就一直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高阙。

感觉到明心法师的异常，何夕上前两步，挡在了明心法师与高阙之间，非常客气地微笑着说：“辛苦明心法师了。”

明心法师没有答话，目光似乎能够穿透挡在身前的何夕似的，一直落在高阙的身上。这让何夕的心一紧，暗想难道明心法师识破高阙的身份了？这是何夕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