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捉鳖

春云欲泮旋蒙蒙，百顷南沏一棹通。 

     回望还迷堤柳绿，到来才辨榭梅红。 

     不殊图画倪黄境，真是楼台烟雨中。 

     欲倩李牟携铁笛，月明度曲水晶宫。

（摘自《乾隆下江南诗有赏》）

       夜郁诀率领前锋兵到京郊时，只见城头上大批守夜军还有蓄势待发的羽箭。

       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简直是以卵击石，京中防卫就那么几百人，正准备大开杀戒，军师让前锋军派人去和京城上的士兵商谈，毕竟夜袭京城，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夜郁诀和他的前锋军就这样兵不血刃地进了京，带着乌泱泱的铁胄人群，骑着马从元宵节的花市中经过，盛大的节日百姓们却家户紧闭，七杂八色的明灯笼和天上此起彼伏的烟花汇照出一丝诡异气氛。

       “将军，小心有诈。” 

       “无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插翅难逃，七日前十万大军便在胶州阻断了京城与外城市的联系，我就要看看，他们能硬撑到何时。”

       包围了皇城后，士兵来报，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皇上皇后，还有禅位需要的一应器物，夜郁诀坐在龙椅上，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灰溜溜的一群人。

       而正殿上人声鼎沸时突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姑娘，她拿着元宵新上的兔儿纸灯，往龙椅上坐着的人跑去，

      “爹爹！爹爹！姑姑让我来告诉你，她在太湖池上游船赏灯，邀您一起去呢。”

      明晃的刀挑开船廊的帘布，随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皇后 别来无恙。”夜郁诀见周围只有我一人，索性让跟着的士兵守在外面，我弹起月琴，静待他坐下。

       “我的军队已经包围了皇城，你还有心思邀我到这太湖池上喝茶，怎么，要委身于我，为你的好夫君争取逃跑的机会吗？”

       我为他倒上一杯刚沏好的雪顶含翠，料到他不肯喝，我拆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

      “将军如此煞费苦心的布局，为的不是他们吗？大梁皇帝的玉玺，还有兵符。”

       夜郁诀靠近坐下，用手撑着头，将佩剑慢慢抵在我的脖子上。

     “剑落下，与剑悬颈上，哪个更让人畏惧臣服。”

     我面不改色，“求死易，求生难，求生便会生出畏惧。”

     他放下剑，端坐在桌台旁，我继续弹奏月琴，玩味一笑，“看来将军爱妻如命，这下天下人都知道将军是为亡妻——造——反了。”

       他把玩着桌子上的虎符，当年那玩世不羁的态度又显现了出来，

      “那种契丹女人，她和她生的孩子都是娈种，若不是我救了她，她现如今还在军中做猖妓，对她只是一时起意，她却还想着与我疏途同归，不准我纳妾——

       而我理想从不是做什么镇国一品将军，我要为天下平民共建大同社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死了，也算是为我大业牺牲，不算可惜，至于你——

      你们这些被白米珍馐养着的权贵，早就忘记如何拿起武器了吧！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吾师聪颖，他到底是怎么心甘情愿陪你待在这京城数几十年为忍受那些无聊至极的权术，要站在你这个女人看不到的阴影里为你遮风挡雨，而不是与我共分天下——

      等我把你杀了抛入湖中，再去和他解释有意护你但你早已死在乱军厮杀里。”

       许是意识到反派不能话多，他站起来，准备杀了我。

      我抬起手，放出藏好的袖箭，这是当日他给玲珑夫人用来伤我的，如今倒护了我一劫，身后的薄木板壁被人掀开，夜郁诀武功虽高，但还是比不过鸿燕心无旁骛，转眼时，鸿燕已经刺他大腿一剑。

     “好小子，别忘了，你的功夫，可是我教给你的！”

      琅琊软剑天下第一的心法便是唯快不破，他抬剑杀我时的果断，也在见到顾清宴那时颤了一下。

      “夜将军”我轻叹一声。

       “你猜从外面先进来的是张丞相，还是攸宁公主。”

       夜郁诀吃痛地捂住右腿，这个矮他一头的女人居然骗了她，表面上是端坐后宫的闲云野鹤，却在他布满细作的京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外面厮杀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船夫倚桨靠岸，张子房拉开船帘的两侧，

      “叛军已清缴完毕，剩下投降的一千士兵关于天牢内请皇后发落。”

      而过了一个时辰，雁鸣关传来好消息，攸宁与哥哥率兵从金陵乘舟而上至胶州湾，大破十万军。

     这场浩劫终是结束了,小顺子和我说陛下已经醒了过来，我正打算过去，小顺子却说皇上正召龙澈殿下过去，京中一切事宜暂时交给我打理。

    许是清洗浩劫，这后半夜都是宁静的，我换了常服，将琐碎的金钗从泼墨漆上摘去，躺在檀窗旁的软塌上，鸿燕姑姑为我按摩着头维穴，看着坐我对面的玲珑放置黑棋。

     “夜郁诀被押入天牢，据监狱的狱卒报，他整日不吃不喝，绝食对壁。”

      我漫不经心地接上一句话，“你赌输了。”

      玲珑没有说话，我伸手抬过白棋，将黑棋全部厮杀殆尽。 

      小新抬来两盏茶到玲珑面前，茶上盖着两张金笔漆过的红纸，她看了看，揭开了其中一杯茶碗上的字条。

        送走玲珑后，我望着窗外已停的风雪，还有在院中等我的人。

      小新为我披上暖和的披风，我穿过回廊，为顾清宴拂去肩上的雪尘。

      “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夜里的天牢寂静，狱卒正打着瞌睡，黑衣人翻墙而过，偷偷溜了进去。

      “夫君！夫君！”玲珑摇醒夜郁诀。

      “你不是死了吗？”夜郁诀看着玲珑和身后之人。

      “是老师大人让我来救你的，他给皇后睡前喝的安神药里里下了灯芯草，偷来了出宫令牌，我们只要跟随老师大人出宫的马车，到了南岸码头，他为我们准备好了下金陵的船，我们快走吧！”

      这一路上仿佛顾清宴安排好了一般，抵达得太过顺利，夜郁诀丝毫不敢放下戒心。

       江波凌凌，一艘走水陆的商船正在那里等待他们，夜郁诀和顾清宴相顾无言，他给顾清宴鞠了一躬，转头走进船内。

       “等回到金陵，立刻找人传信给契丹，让他们派兵支援，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皇后那个女人心机如此深沉…..”

       船舱内夜郁诀喝着闷酒，此时这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玲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你从未这么放肆。”

       “是啊，许是看透你的虚伪了。”

       “你说什么！”清响的耳光落在玲珑的脸上，一转而来的是夜郁决凶狠的目光。

       玲珑直视面前这个笑面虎，一字一语咬牙切齿，  “口口声声说着实现大同社会，心里不是依旧厌恶着我这个契丹猖妇吗！”

      许是被说中了心里话，夜郁诀沉默着站起来，想去外面透透气。

      “水！这船舱在冒水！”夜郁决苍然跪地，看着渐渐溢船舱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