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雍城回到邺城后,又过了半个多月。
钟离接到大哥钟期的书信,信中定下去探视钟嫣的时间。
去探视这天,韩衍也告了假,陪同钟离一同前去。
钟嫣被发配在邺城郊外三十里地外的矿山做苦役,去探视需得乘坐马车用上两个时辰左右。
从邺城到达郊外的矿山时,已经接近午时。
从马车上下来,韩衍便关心地问钟离,“阿离,累不累?”
钟离摇头,“不累的。”
钟期从马车下来,听到钟离的话,说道,“既然子瑜不累,我们就不做歇息,直接去探视完钟嫣。”
“嗯。”钟离点头。
“我已经命差役提前带钟嫣到矿山的守卫处,我们过去便能直接见到钟嫣。”韩衍说道。
钟期不由称赞道,“还是世子殿下想的周到。”
韩衍谦虚道,“只是提前做了一点准备而已。”
从马车停下的地方,去到矿山守卫处,要踏过一条长长的碎石小路。
韩衍牵着钟离走在前面。
钟期则跟着两人身后。
等三人快走到时,早就候着的差役立刻殷勤无比的迎了上来,弓腰行礼,“小的见过世子殿下,世子妃,钟大公子。”
韩衍淡淡道,“起来吧。”
“谢世子殿下。”差役站直身子。
“人呢,可带到了?”韩衍问。
差役忙道,“回世子殿下,今一早儿就没让人出工,一直在石屋里候着呢。”
钟离在听到石屋时,不由看向前方不远处一间用石块砌成的屋子。
差役眼观六路,一见钟离看向石屋,立刻殷勤道,“世子妃,就是那间。”
韩衍也看到了石屋,随即对钟离丶钟期说道,“我们过去吧。”
钟离点头,“好。”
钟期微微颔首,“嗯。”
“小的给世子殿下,世子妃,钟大公子带路。”差役立刻佝偻着身子在前面领路。
到了石屋前,差役打开石屋的木门,说道,“世子殿下,世子妃,钟大公子人就在里头。”
“嗯,我们进去,你在门外守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韩衍命令道。
“哎,小的明白。”差役忙点头哈腰。
钟期率先踏进石屋的木门,钟离和韩衍并肩而入。
当钟离进到石屋后,神色不由一怔。
石屋里,唯一的一张用木板搭建的简陋的床上,坐着一个头发凌乱,衣衫破烂,几乎分不出男女的人。
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坐在床边的人缓缓抬起头。
在仔细看清此人的五官时,钟离才敢确认那是曾经端庄娴静的钟嫣。
钟嫣见到故人,饱受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堪称冷淡。
“钟嫣,见到我们没有觉得意外吗?”钟期声音颇为冰冷的开口问。
钟嫣眸色微动,张开干裂乌紫的嘴唇,开口道,“我以为你们早该来了。”
在听到钟嫣嘶哑破碎的嗓音时,钟离更是一怔,这样的钟嫣几乎是从里到外的让他觉得陌生。
“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若不是因为钟衡,我和子瑜是绝不会来看你一眼。”钟期冷冷讽刺道。
钟嫣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问钟衡一嘴,死寂的目光扫过钟期丶钟离,说道,“我还以为我做的那些事,你们会恨不得杀了我才是。”
“我们杀了你作甚,只会脏了手。”钟期冷声嘲讽。
“也是,你们攀上彭城王府这个高枝,自然可以鄙弃我们这些身份末微的庶出。”钟嫣说这话时,一双死寂的眸子看向韩衍。
钟离见状,下意识挡在韩衍身前。
韩衍唇角微微勾起,温柔地看了眼钟离后,才抬眸像是赏赐般撇了眼至始至终他都没正眼看过的钟嫣。
“彭城王府即便是高枝,但也无需阿离伸手去攀,他要的,我都给。”韩衍淡淡道,随即声音骤然冷若冰霜,“若他想让你痛不欲生,我也不过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
这话成功让钟嫣俨然不动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不敢再看韩衍一眼。
见钟嫣有所忌惮,钟期趁机开口,“我和子瑜从未看不上你们庶出的身份,分明是你们庸人自扰,自甘低下而已。”
钟嫣看着钟期,冷笑一声,“哼,我们自甘低下?我们分明是伏低做小得以苟活。”
“我自问从未苛待你们!”钟期皱眉。
“是么?大哥,你明知我不喜罗翼,为何要我嫁给他?”钟嫣质问。
钟期冷冷道,“那是父亲生前为你定下的婚事,你若当真不愿意,父亲在世时你该亲口同他说。”
“父母之命,我一个庶出怎敢违抗,大哥若真一视同仁,为何不替我争取?”钟嫣逼问道。
“我虽对你们庶出身份不曾看低,却也做不到一视同仁,亲疏有别,子瑜才是我心中至亲,你的事我无意多问。”钟期说道。
“好一个亲疏有别,我自小也疏远你们,便也做不得底气来质问到底。”钟嫣说道,“但钟衡呢?大哥,你扪心自问,他比钟离还要关心你,待我这个胞姐都不敌你,你对他呢?可曾放在眼里,可曾有一点点疼爱他?”
面对钟嫣咄咄逼人的质问,钟期神色不变,冷声道,“你究竟是替钟衡鸣不平,还是借此由头来批判我,让我乱了心神,生出愧疚?”
钟嫣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承认道,“当然是都有,大哥好生聪明。”
“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钟嫣,钟衡已经被你害死了。”钟期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