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鸢番外之桑落（十二）

新婚第二天，新妇敬茶。

江枫眠和虞紫鸢手牵着手迈进江家大厅，江宗主乐呵呵地坐在首位，旁边的江夫人也是满脸笑意。

她原本想要亲自为儿子挑选妻子，可是丈夫有他的谋略和安排，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违逆丈夫的意思。

现在看着跪在下方面带羞意的儿媳，和笑得合不拢嘴的儿子，江夫人心里感叹，算了，只要枫眠高兴就好，而且这个虞紫鸢也是个仙门嫡女，长得漂亮，看起来也聪明，足以与自己儿子相配。

二老满意地喝了新媳妇敬的茶，给了红包。

江枫眠忙不迭扶起了自己的妻子，那殷勤体贴带着几分傻气的模样，让虞紫鸢羞红了脸，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江宗主十分高兴，走上前来，语重心长地拍拍儿子的肩：“枫眠，好好待虞三小姐，人家千里迢迢嫁来云梦，我们江家可不能欺负她。”

江枫眠点点头，然后挥手示意大厅的人都退下，等到只剩他们一家四人时，江枫眠再次一撩衣摆跪下，朝江宗主磕了一个头。

“爹，儿子多谢你成全。我知道，要瞒过仙门百家给紫鸢伪造一个眉山虞氏的身份，您肯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儿子感念您的恩情，往后一定和紫鸢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江枫眠郑重地拜完，抬头却看到江宗主尴尬的脸色，而妻子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正疑惑地盯着自己。

江枫眠不解，难道自己不该把这事捅出来？是不是伤害到紫鸢的自尊心了？

还没等他反应，江夫人就开口了：“枫眠，你怎么莫名其妙的？紫鸢就是眉山虞氏的三小姐啊，什么伪造身份？你一大早不要胡说。”

她虽然对事情内里不太明晰，可虞紫鸢毕竟是眉山的亲女儿，自己儿子新婚第二天就说这种话，要是惹恼了人，两家闹翻怎么办。

江夫人对眉山虞氏不怎么了解，也不相信哪家会对外嫁女儿真的不闻不问，因此才有这种担忧。

江枫眠的脸色变了，他不相信，可是这个时候母亲没有理由骗他，他站起来拉住虞紫鸢，恳切地盯着她：“紫鸢，我母亲说的……”

虞紫鸢心里一惊，意识到了些什么，但她这个时候也不愿意相信心里的猜测，而且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她点头，一字一顿地回答：“我的确是，眉山虞氏，虞紫鸢。”

江枫眠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不，不，不会的。”

他下意识望向自己的父亲，可是江宗主回避了他的视线，但父亲脸色的神情足以让江枫眠明白。

他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了，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结伴而行的游历，分别时的痛苦和思念，知晓联姻时的抗拒和厌恶，还有那些藏满了真心和向往的信件，以及昨日大婚之礼的认命，夜晚的狂喜与依恋，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世家”两个字。

他以为自己寻到了、得到了真心人，获得了父母、家族的支持和认可，可到头来，他江枫眠，江氏少主，还是个世家棋盘上的棋子。

江枫眠转身跑了出去，留下虞紫鸢脸色苍白地站在大厅里。

江宗主走上前来安慰，只说为了给江枫眠惊喜，并未告知内情。

虞紫鸢又不是傻子，那些信件明明白白是寄往眉山的，里面的恳切真情她也看的分明。

江枫眠不顾江家责罚，执意要娶自己这个“散修”，也是真的。

若说江枫眠不知道，她信。

可若说江家是为了给少主一个惊喜，才隐瞒她的身份，直到新婚第二天，少主自己才捅出来，这种事情，她虞紫鸢怎么可能信。

到了此刻，她已然从江宗主的神情中明白了他的谋划，虞紫鸢冷冷地看了江宗主一眼，提起裙摆追着江枫眠而去。

就算婚姻有虚假有欺骗，可这里面的情总是真的吧，她要去找江枫眠说个清楚，把前后过程都摊开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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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眠冲出了厅堂，看着熟悉的莲花坞，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短暂地呆愣了一会儿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意识到是虞紫鸢追来了，于是迈开步子往魏长泽的住所冲。

他现在不是很想面对新婚妻子，他要去找最信任的兄弟倾诉一下。

江枫眠到了魏长泽的院子附近，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是藏色的声音。他稍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推开院门。

藏色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纱裙，右手执剑，左手拿着一只莲花，笑意盈盈地转了几个圈后，下巴微扬，“魏长泽，我好看吗？我给你跳一支剑舞怎么样？”

魏长泽脸色带着几丝红晕，避开藏色满带笑意的目光，“好，很好看……”。

江枫眠愣在了原地。

————

从前有一个书生，在古籍上阅读到了许多古人名士赞美牡丹的诗文篇目，他在这些文字中对这种花着了迷，尽管没见过，可是牡丹已经成了他心中最爱的花。

一日，书生路过一片花园，在花园的正中央见到了一株艳丽而芬芳的花朵，硕大的花朵和馥郁的香气让他认定，这就是自己心中的牡丹。

书生百般恳求花园的主人，将这株花赠与自己，主人问这株花，你愿意跟他走吗？

花点了点头。

书生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将花移植到自己的家中，每日精心照料，为她作画，为她吟诗，极尽自己心中对“牡丹”的赞美和喜爱之情。

直到有一天，友人来访，书生兴奋地拉他去看自己的爱花，友人告诉他，这是芍药。

书生宛若雷劈，他不能相信自己居然认错了牡丹，混淆了牡丹。他觉得自己被花园主人欺骗了，被这株花欺骗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而芍药不能理解书生的崩溃和愤怒，她一直以为，书生爱得是自己的颜色和姿态，与所谓的花名无关，毕竟在花园中，书生一眼就被自己迷住了。

此后，花在书生眼中的样子没有变，可是那股悸动和爱怜却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