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难尽（一）

灵玉回到小院的时候,罗蕴已经回来了,有到她耽一把抓住她“程师妹，你到哪里去了?”

“我?去报名啊!”灵玉笑问,“罗帅兄,看你这样子,拿到注人牌了吧?”罗蕴的神情只有焦急,没有颓丧,想必只是因她晚归而烦躁。

罗蕴面露笑意地放开她:“嗯,紫宵剑派的人说我资质还过得去,然不大适合剑修,但对剑修来说最重要的是执看,所以让我三天后去参加法会。”答完了,他又紧张地问,“程师妹你呢?我出来一问,才知道些霄剑派不接受你的报名。怎么会这样?之前也没听说紫霄剑派不收女弟子啊!”

“我去太白宗报名,已经通过了。”灵玉轻描淡写地说,“大概这是常识,没人想到我们会不知道吧!”

罗蕴叹气:“师妹修剑的资质可比我好多了,不能入紫霄剑派也太可惜了!”

“没事。太白宗也有剑修分支,一样的。”既然紫霄剑派进不去了,纠结也没有用,灵玉也就不再想了。

事到如今,麻烦的就是她这半年来所有的准备都是针对紫霄剑派的,对太白宗不甚了解。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上范闲书回来,听说灵玉被紫霄剑派拒绝,懊恼地一拍额头“都怪我,没打听清楚!”无论是他们之前生活的下界,还是星罗海域,从来没有不收女弟子这种事,他也就没想到。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天后灵玉要参加的太白宗的法会。“我打听过了。”第二天,范闲书捧着一沓厚厚的卷宗放到灵玉的桌上,“太白宗的法会跟紫霄剑派比起来,轻实力而重心性。这是他们历次法会的情况,我把它分成了三类……”

灵玉接过大概翻了一遍,就放下了;“我知道了。”范闲书挑眉:“你不多看看?”

灵玉摇摇头:“这么多只怕我会越看越乱,倒不如心境平和地去参加。

再说了,就算重点不同,都是道修门派,相差也不会太大。”

“也是。”范闲书想了想,同意她的看法,“那你随意,我先出去了。”范闲书离开,灵玉看着这些卷宗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入定打坐。

三天后,灵玉与罗蕴结伴前去庶务堂。比之那天报名,庶务堂门口大概会集了四五千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两人在庶务堂外等了一会儿,殿门大开,数名形容各异的筑基修土走了出来。

这些筑基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个个气势不凡,威压过人。

灵玉在飞廉城不是没见过筑基修士,整个飞廉城足有一万名筑基修士,每日在庶务堂进进出出的就有不少。但这些陵苍大宗门的筑基修士与他们都不同,举手投足间展露出来的威仪是星罗散修们所没有的。一尘不染的着装,镇定自若的态度,实实在在地表露出他们内心的优越。

最先站出来的是一名纤弱少女,她一抬手,一条方帕从袖口飞出,急剧变大。

灵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场景,这跟凡人话本里描述的神仙手段简直没两样,想必这就是筑基修士所用的高阶灵器了。

法器在沧溟界是灵器和法宝的统称。无论是灵器还是法宝,都分为低、中、高三阶,灵器为炼气、筑基修士所用,法宝只有结丹以上的修士才能使用。炼气修士因为真元薄弱,一般只能用低阶灵器,而且只能驭使一件。筑基修士真元充沛,可以同时驭使多件灵器,无论是中阶还是高阶,都能运用自如。

灵玉的本命灵剑坎离剑,从本质来说其实只是低阶灵器。毕竟下界炼器水平很低,能用上灵器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强求品阶?再说了,就算炼制出中、高阶灵器,炼气修士的真元也不足以使用。

本来按照常理,修士筑基或者结丹之后都会更换法器,但剑修情况特殊,他们的剑都是一经认主,终身相随的。所以他们会不停地寻找合适的材料,养剑护剑,将本命灵剑的品阶提上来。

灵玉还没有到这个阶段。有朝一日她若筑基,第一件事便是全力寻找合适的材料，将坎离剑提炼成中阶，乃至高阶灵器。

正想着,那少女已经扬声开口了,明明声首不大,却传遍了整条大组“参加刑天门法会的请上来。”

刑天门?灵玉愣了一下,这少女看起来娇娇鸦弱的,居然是武修刑天门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随后就看到人群一阵涌动,报名刑天门的武修站了上去。

灵玉扫了一眼,这些武修大部分都是五大三租的壮汉。这才对嘛!

为武修,怎么可以长得那么纤弱,这不是欺骗别人吗?

等了一会儿再无人上来,少女一扬袖,方帕载看两三百名修士飞上半农接着出列的是一名从容优雅的中年文士,他放出来的飞行法器是一只

巨型毛笔:“参加森罗殿法会的,过来吧。”

灵玉的眼珠差点儿又掉了一次。森罗殿?这不是魔修门派吗?为什么是个外表如此正派的文士啊?难道沧溟界的修士都是这样的吗?武修装娇弱,魔修装正派………

幸好第三个出场的人挽救了她的眼睛,这是个面目阴沉的修士,穿着一身黑衣,身上黑气隐隐,非常符合魔道修士一贯的特征。紧接着他手一抬,变出了一口棺材!

“报名幽冥教的都过来。”

灵玉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难道天天睡棺材?”魔道修士真是好特殊!

接着出场的是一名看起来七老八十的婆婆,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厉害人物:“赤霞宫的出发了!”

一只仙鹿拉着辆巨型马车出现在半空中。

这一次过去的修士比刚才多得多。刑天门最少,只有两百多人,得稀稀落落的;森罗殿和幽冥教多了一倍,各有五六百人;赤霞宫人刻七八百,好不容易全部挤进马车当中。

待到赤霞宫离开,一名背负剑匣的青年站了出来,骈指一挥,一道色剑气从剑厘内飞出:“参加紫霄剑派法会的都上来。”面容俊美,森森,配上那身浅紫剑袍,当真潇酒无比。

灵玉看得羡慕,本来她也有机会这么潇洒的,可惜…都怪紫霄剑派的创派祖师，居然不收女弟子！

“程师妹,我先走啦。”罗蕴拉了拉她的衣袖,“你自己多加小心!”“罗师兄放心吧!”灵玉给了他一个笑脸,“好好表现。我进不了紫霄剑派了,希望你能替我圆了这个梦。”

罗蕴使劲点头,深觉己责任重大。他深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自信十足地踏上了那道剑气。

灵玉衷心希望他的自信能一直保持下去,虽然他并不适合做剑修,但正如紫霄剑派所言,身为剑修,执着更重要,只要他坚持下去,未必不能成为强大的剑修。

紫霄剑派离开之后,出场的就是傅长春。他放出的飞行法器很寻常,是一艘飞舟:“太白宗的上前来。”灵玉举步迈了上去。

此时庶务堂正殿门口,只剩下一名身披袈裟的青年和尚和一名煞气很重的老者,想必前者是观慧寺的,后者是极意宗的。灵玉转过头,看看神情平和的傅长春,觉得自己那天胡扯的话可能说对了。这极意宗的修士,一看就是个性情厉害的人物。

不多时人都到齐了,傅长春带着十几名炼气弟子,连同七八百参加法会的修士,驾起飞舟,升空而起。

“哇!”她耳边传来少女惊喜的声音,“原来从上面看,飞廉城这么

漂亮!”

少女身边,一名青年笑道“飞廉城里平日禁止飞行,如果不是这个机会,恐怕我们终生都看不到这样美丽的景观。”

“嗯,一生只有这么一次,我们可要看个够!”少女连连点头,神情迷醉地看着脚下的飞廉城,为它的美丽叹息,“你看,原来城会反射阳光,好像都是金子做的!”

有人豪气万千地说:“一生只有一次?倒也未必。等我们哪日成就金丹,飞廉城的禁空令就对我们无效了,想看多少遍都行。”

灵玉听得一笑,低头看去,只见下方的飞廉城恢宏壮阔,玉色流转,令人目眩神迷。

她轻叹一声,飞廉城固然美丽,可身在其中,她却始终融不进去,也许她还是更适合门派一些吧？

她这样想着,抬头远望,飞舟缓缓飞行,不多时就离开了飞廉岛。从空中看过去,蓝色的海面平静悠然,金色的阳光漫天挥洒、温暖祥和,大大小小的无数岛屿星罗棋布。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沙滩、金色的阳光、绿色的岛屿……一切都美丽悠然,如同仙境。

她迎着海风,感受着衣袖在风中猎猎飞扬。这是飞廉岛,这是星罗海域,这是沧溟界,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仙境,她将在这里一步步走下去,看看仙路的尽头是不是真的有那样一个世界,移山倒海、举手风云的神仙世界。

飞舟降落的时候,众修士们看到的是一个连环岛。

十余座小岛似断实连,形成一个圈,中间是一座耸立的孤峰,不高,却有着嶙峋的气势。

飞舟在其中一座小岛落下。岛上地形平坦,建有数间简洁的房屋,中间是数十根四五丈的石柱,以一种奇妙的规律排列着,占据了大半个岛。

几百名修士中有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立时低呼:“好高明的阵法!”灵玉对阵法一窍不通,只觉得这些石柱排列得十分微妙,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就好像她画符的时候,拆解那些符文,有时候会感觉符文的扭转、变形、拆分都有迹可循,每个符文都在最美的位置上。

傅长春将飞舟收起,走到房屋前,那里或站或坐着二十来名修士,其中五六名是筑基修士——毕竟这里有七八百名弟子,仅一名筑基修士恐怕镇不住。

就在几名筑基修士交流的时候,灵玉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程道友!”灵玉一转头,眼前出现一张笑脸,是伏元青。当日两人去测资质时就分开了,并没有留下联络方式,没想到伏元青竞在今日七八百个人中看到了她。

“伏道友!”灵玉笑道,“你眼睛可真尖,这么多人,你都能找到我。伏元青摇了摇手指:“不是我眼睛尖,是感觉灵。”

“啊?”

伏元青没有继续解释,转而问:“怎么样?心情如何?”

灵玉老实地说:“有点儿紧张,我之前没有想过拜入太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