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篇：现世篇（47）

找到第一家店时，李宁玉本以为会比较麻烦，结果却是出奇的顺利。可一番权衡之后，她还是放弃了这家店，奔向了下一家。如此忙碌了近两个小时，方方面面都确认无误后，最终在第三家店里确定下来。与店长进行最后的沟通，又留下联系方式后，李宁玉便离开了。

　　站在马路上，望着往来的人群和车流，李宁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对这个世界有了留恋。

　　是的，从前，身为死神，于李宁玉而言，这个世界唯一值得留恋的只有顾晓梦。所以她日常忙完地府的工作后，永远是在顾晓梦看不到的地方围着她打转——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再到现在的花样年华……她看着顾晓梦一点点长大，成长成她曾经熟悉的模样。

　　可是又不一样。

　　顾晓梦和顾晓梦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已经不重要了，那个灵魂是她爱的人就足够了。

　　李宁玉恍然忆起那年在奈何桥头哥哥李铭城问她的话：「阿玉，你在此作甚，为何不入轮回？」

　　她答：「等人。」

　　老迈的李铭城望了一眼排着往前的队伍，隔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谁？」

　　她沉默着没回答，好像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时候，她还没有想过与顾晓梦之间的关系。是后来，在那个梦境里，她被地藏王猛然点醒，才发现原来她早就爱上了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也早成了她生前死后的生命中最大的牵绊，最最难以割舍的存在。

　　李铭城忽而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愈加明显：「李宁玉啊李宁玉，你果然是比不上顾晓梦。」

　　她拧眉，看着李铭城放声大笑，然后归到排列有序队伍的最后方。

　　「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追上去问，李铭城却只是笑，既没有开口解释什么，也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

　　现在看来，李铭城那时候就知道顾晓梦比李宁玉更加勇敢了——更勇敢的面对内心，更勇敢的去接受和承担，也更勇敢的为爱不顾一切。

　　所以李铭城说的没错，她确实比不上顾晓梦。

　　李宁玉难得地心情十分愉悦，天气又是难得的大晴天，顾晓梦也没有发消息过来让去接，她便决定吃完午饭后沿着杭州城走一走，看一看这些年错过的风景。

　　午饭是就近选择的一家店，吃的是杭州特色菜。吃完饭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走出店，从口袋取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顾晓梦的消息。李宁玉当即沿街走起来，但下意识的选择还是往顾晓梦所在的方位走。

　　并不会觉得累，也不在意到底走了多久，只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街角，见到了许多从前从没有认真看过的点，然后口袋里的手机收到了消息。

　　李宁玉很肯定是顾晓梦发来的，因为除了顾晓梦之外，不会再有人可以通过这个手机给她发消息。她停在原地，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解锁，点进微信。

　　“玉姐，我要结束了，你来接我吧。”

　　后面跟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定位。

　　李宁玉点进去，放大地图，离之前那个定位有些距离，但并不远，离她现在的位置也不远。

　　李宁玉四下看了看，她现在位于一个比较偏僻的街道，周围人不多，一只手数的过来。她找准一条小巷子，直往巷子里走，走到尽头，又回头看一眼，确定没人后，一脚踏进身前凭空而现的白色漩涡。

　　而在这之前，她没有忘记给顾晓梦回消息：“好，等我，这就到。”

　　——

　　奶茶店旁边的巷子口，顾晓梦一手握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杯，正等着李宁玉过来。她身旁站着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年轻男孩，男孩手里也握着一杯奶茶在喝，还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顾晓梦。

　　站了一会儿，也不过两三分钟，顾晓梦看向身旁的男孩，声音不冷不淡的说：“胡可，你真不用陪我一起等，接我的人一会就到了，你去跟班长他们唱歌吧。”

　　叫胡可的男孩子不在意的笑了笑：“KTV就在这附近，等会去也是一样。反正就这一会儿，等接你的人来了我再走。”

　　顾晓梦无奈叹气：“行吧，随你。”

　　正说着，身后巷子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是熟悉的味道传入鼻腔。

　　顾晓梦惊喜地转身，迎上去：“玉姐！你来啦！”

　　李宁玉看一眼，淡淡地‘嗯’一声，算是应下，视线随之偏移，问：“晓梦，这位是？”

　　顾晓梦看胡可一眼，将手中提着的奶茶插上吸管，递给李宁玉后说：“我高中同学，胡可。胡可，这是玉姐，李宁玉。”

　　胡可赶紧叫人：“姐姐好。”

　　李宁玉又看了胡可一眼，嗯也没嗯一声，态度极其的冷淡。

　　胡可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笑了一下：“晓梦，既然你姐姐到了，那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约。”

　　顾晓梦挥挥手：“再见。”

　　直到胡可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顾晓梦才终于放松地长舒一口气，显而易见地有些累。

　　李宁玉收回视线，吸一口奶茶，问：“怎么了？同学聚会不顺利吗？”

　　顾晓梦摇头，又叹一口气：“倒也不是不顺利，就是我突然发现，现在的小孩子真挺幼稚的。”

　　李宁玉轻‘哦’一声，带着疑问的语气。

　　顾晓梦却摆摆手，显然不想再提。李宁玉便没有再问，只说：“那回家吧。”

　　顺利从附近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取到车，因着顾晓梦吃饭时喝了点酒，便由李宁玉来开车。

　　回到家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进了门，顾晓梦三两下甩掉脚上的鞋，换上拖鞋，几步走到沙发上，直接往上一倒，不想再动。

　　李宁玉好笑的看着她：“出去吃个饭，怎么累成这个样子？晓梦，知道的你是去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打仗了。”

　　顾晓梦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朝李宁玉招手。李宁玉自然地走过去，坐下，任顾晓梦圈着她的腰趴在她肩上。

　　“到底怎么回事？”李宁玉拍着顾晓梦的脊背，轻声问：“是聚会上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顾晓梦的声音很轻，却也因为近距离而清晰的传入李宁玉耳中：“倒也没有，就是碰到了以前给我递过情书的同学，他找机会就来跟我说话，躲都躲不掉。”

　　李宁玉拍背的手微微一顿又落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问：“那你怎么不说？”

　　“班长窜的局，我以为只有我们班的人，没想到来的人会那么多，好多我都不认识，但又有点眼熟，应该是跟我一个年级的。我估摸着是几个班的班长一起窜的局。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他跟我们班长关系也挺不错的，我不好说什么。”顾晓梦小声抱怨：“我哪知道不止我们班的同学，早知道就不去了。好烦。”

　　她将头深埋在李宁玉颈间，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配合着李宁玉拍背的动作，又有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却还是紧紧抱着李宁玉。

　　说话的整个过程里，她一直没有看李宁玉，自然没有发现对方在她提到某些字眼时微微蹙起了眉，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很快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