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史莱克的医护人员向他体内输送魂力。
戴华斌意识渐渐清醒，耳边不断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睁眼就看到戴浩焦急的面孔。
“父亲。”
“好孩子。”戴浩温柔地抚摸他的脸，眼角早已湿成一片，“醒了就好，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霍雨浩呢，我记得他伤得比我还重。”戴华斌挣扎着起来，才发现右腿被打了石膏吊起，动弹不得。
戴浩沉默片刻，挤出疲惫的笑容：“你别担心。”
“雨浩，会没事的。”
“爹？”戴华斌心里咯噔一声。自从霍雨浩认可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戴浩，看来霍雨浩伤得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让我去看看吧。”
戴浩双手合十抵在额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诡异。半晌，戴浩抬起头，终究还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将戴华斌抱到轮椅上，默默推着。
史莱克的医疗部越高情况越危机，尽管戴华斌早有预料，踏上最高一层楼时还是浑身一凉。
滴——
滴——
滴——
滴——
霍雨浩躺在玻璃墙的另一边，苍白的小脸被氧气罩盖了大半。只有胸膛轻微的起伏证明这不是个精致又脆弱的人偶。
“在撕扯过程中损伤了心肺，再加上流血过多，无法运送足够的氧气，又堵住了呼吸系统，大脑缺氧时间较长。目前还在生命危险期。嗯……脱离的可能性不太乐观。”
“就算挺过来了，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大脑也可能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可能这个孩子就……变成植物人，或者和旁人……不太一样。”
“当然我们一定会全力救治的，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会放弃的。”
“但是还是，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难以接受。
听完医生的话，戴浩手肘着额头，趴着玻璃。里面是他的孩子，才撒娇大闹，笑面斐然，才兴致冲冲，在他的怀里安稳入睡。
戴洛黎呆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这里的仪器每响一次，都在嘲笑他的天真。这次他运气好，很快被找到了，下次呢？
坏人可永远不会嫌弃他们小，恨不得他们永远这么小。
滴——
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什么声音？戴洛黎抬起头，看到灯光转为不详的红色，不敢置信。制氧机疯狂的运作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假的吧，他哥不可能的。
“心跳减速!”
“血氧浓度跌破警戒线！”
“脑波异常！”
……
对于戴浩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战场，是医院。在战场上起码还能为同袍复仇，医院里能向谁拔刀。医护人员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夹裹在白衣洪流里不知所措。
戴浩呆呆的盯着那个不停鸣叫的警戒灯，那是他儿子的催命符。是不是他没能当一个好父亲，连灯都看不下去了，才这么报复他？
别响了，求求你。
七八张病危通知单，戴浩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签字手抖得像鬼画符。他不再是那个钢铁将军，他的心早就被孩子们柔软成一片。
“能不能熬过这一劫，就看今晚了。”疲惫的医生摘下口罩，宣判结果。
戴浩让孩子们先回去休息，一个人坐到深夜。他掏出一副手帕，上面有针脚秀气的白虎。
云儿，帮帮我，保佑我们的孩子。
这里没有日月交替，永远都是黑漆漆的。
霍雨浩也不知道他跑了多久，但前方对他好像有致命的吸引力。一阵风刮过他的脸颊，霍雨浩啧一声，心想道，怎么又来了？
“乌拉乌拉乌拉乌拉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也想……重生……啊啊呜呜我想回家，我不要死在战场上……啊……妈妈……你杀了我呜呜呜呜呜你杀了我啊呜啊呜凭什么你可以嗷咦咦咦咦咦……”
“跟我们走……一起走吧，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一起走……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避无可避，他烦躁地捂住耳朵，闷头逃窜。跑，快跑。
突然手臂被拉住，霍雨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这一下把霍雨浩从混沌状态拉出来。
这里是那里？他为什么要跑？
周围的黑暗给他莫名的压力和焦躁，就像快要饿死时撕不开食物的包装，只有朝特定方向跑起来，这种焦躁才能够缓解。
霍雨浩转过头，看见一张美丽熟悉的脸庞。
“我的雨浩长大了。”母亲嘴角含笑，双眼蕴含无尽的温柔。
“妈妈！”霍雨浩扑进霍云儿怀里，紧紧抱住她，泪花湿润眼眶，“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也好想雨浩，”霍云儿像以前一样轻柔地抚摸孩子的头，“妈妈一直在看着你，妈妈的雨浩吃了好多苦，怎么修炼，保家卫国，和爸爸和解……”
“妈妈都知道。”
霍雨浩一愣，眼泪再也止不住，抱着霍云儿嚎啕大哭，把所有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霍云儿微笑着，眼泪也从脸颊上滑过，她抬起袖子一遍又一遍的擦去霍雨浩脸上的泪痕。
霍雨浩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止住眼泪。
“妈妈，我死了吗？”
“差一点，但没有。”霍云儿摇摇头。
“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灵魂的渡河，生与死之间的交界。只有穿过渡河，才能达到冥界，达成死亡。”霍云儿正色道，“渡河是对灵魂的考验，失去自我的灵魂将迷失在渡河中，像刚才一样迷惑其他的灵魂。”
“雨浩，你得离开这里。”
“可、可是！”霍雨浩拉住霍云儿的衣角，“我才刚见到妈妈，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霍云儿的手指轻轻压住霍雨浩的嘴唇。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雨浩的。”
“可是，雨浩，那边也有很多人在等你，他们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你的老师，你的伙伴，那些对你不离不弃的人都等待着你，那边才是你的世界。还有爸爸，你们好不容易和解了。你忍心丢下爸爸吗？如果我们两个都丢下爸爸，爸爸也很可怜，雨浩还要帮妈妈考察爸爸呢。”
“妈妈一直看着你，从来没有离开过，雨浩。”
“回去吧。”霍云儿在后面轻轻推一把，霍雨浩一步三回头，还是狠狠点下了头。
“妈妈，我会活得好好的。”霍雨浩不敢回头，一回头他就走不动了。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跑，正如他当年两次走过白虎公爵府的路。
前方就是亮光，霍雨浩加快了步伐，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雨浩，妈妈爱你！”
“雨浩，雨浩！”
霍雨浩的眼泪从眼角滑下，他缓缓睁开眼，从模糊的视野中辨别每个人。病床周围一圈满满的，戴浩，戴钥衡，戴华斌，戴洛黎，贝贝小雅，玄老穆老，言少哲，宋老，钱多多，仙琳儿，马小桃……
“雨浩睡醒了。”戴浩轻声气语也掩盖不住的激动，想摸摸他的脸，又不敢碰他。霍雨浩主动把手缓缓放到他手心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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