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浩在审视他。戴浩很难想象四岁的孩子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雨浩在怀疑他什么，他在雨浩那里没有信任可言。他得找个机会和雨浩好好谈谈。

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命人把云儿原来的院子收拾好，那里已经两年没人住了。

时隔二十五年，他才又一次踏入这个院子，却早已物是人非。

三十二岁的他在心爱人面前还有些孩子气。行军前，他要走了云儿的手帕做幸运物。手帕上有星星点点的小花，路边随处可见。他把玩手帕，喝着云儿煮的小米粥。

“这手帕太秀气了吧。”戴浩道，全然忘记了是自己半抢半要来的。

霍云儿温婉一笑：“下次给你绣只白虎。”

戴浩得寸进尺：“还要多放肉的小米粥。”

手帕是随着云儿的遗物一起寄过来的，他再也喝不到多加肉的小米粥了。

从祠堂出来后，霍雨浩就没让戴浩再牵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霍雨浩站在院子中央，捕捉母亲留下的温暖。极致的悲哀在幼小的身体里迸发，与废弃的别院融而一体。

公爵大人亲自监工，下人来的多，动作又快，把最要紧的主间先整理出来，换上新的帘席和被褥。霍雨浩还记得那张小木桌，妈妈就在上面教他写字画画，桌子腿上还有他刻的两朵花，一朵大的，一朵小的。

院子当晚就能住人，简陋归简陋，霍雨浩也不想去别的地方。戴浩指派贴身侍从照顾他。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只是看在戴浩的面子上，他霍雨浩还是人人都能暗里踩一脚的杂草。

侍从把晚饭端过来时已经凉透了，肉汤不见肉，还飘着一层恶心的白色浮油。

霍雨浩面无表情，内心自嘲道，起码比他之前吃的好多了。他叫侍从靠近，然后一碗冷汤泼到他头上。侍从大叫起来，霍雨浩嫌他烦，一碗冷饭盖他一脸，碗砸到他一颗门牙。

这副趋炎附势的神态，霍雨浩已经见过太多。他想不明白，母亲分明对他们不薄，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们母子。现在他不想忍了。

看到侍从捂着嘴跑出去，小雨浩像泄了气的气球趴在餐桌上。人善被人欺，只有最直接的方式才能在仆人们心中产生基本的尊重，接下来就看戴浩那边。

小雨浩跳下来，跑到小木桌旁，摸着大花朵。

妈妈，雨浩是坏孩子了。

戴浩上辈子开始总结怎样做一个好父亲。对于钥衡、华斌和洛黎，亲近不足，尊敬有余，他不能再单纯以威严的形象出现在孩子面前，需要更多的慈爱和鼓励。而霍雨浩与他是处于对抗的状态，一旦霍雨浩让步，他必须紧跟上去。霍雨浩不相信他，他就不断用各种方式让他相信，霍雨浩翻旧账他必须接住，戴浩称之为搏弈。

当他看到他亲自指派的侍从狼狈至极回来告状，他就知道第一波交锋来了。

侍从满头满脸油汤，前襟上还粘有饭粒，这一路跑过来怕是不少人看到了。就算霍雨浩被欺负了，他也不需要这么直接动手。拿出戴浩在言语上威胁一下，比这好的多。

霍雨浩会被欺负一段是肯定的，他明明可以私底下很好解决，却硬要搬到明面上，打他戴浩的脸。戴浩现在终于明白霍雨浩在审视他什么。

审视戴浩要颜面还是要追究真相，以此来判断戴浩惩戒戴华斌到底是真的认为戴华斌错了需要向他妈妈赎罪还是为了堵他的嘴。往大了说，戴浩把他抱回来是真的想要尽全力补偿他和妈妈，还是为了粉饰太平？如果是后者，或者戴浩的爱和愧疚有限，他霍雨浩都不想要。只有戴浩过了这一关，他才会考虑要不要投入感情。

雨浩很聪明。戴浩不得不再感叹一声。

侍从还以为自己占上风，又絮絮叨叨讲述霍雨浩如何嚣张。

“当真如此？”

侍从一喜：“是的，老爷。”

“来人，拖下去，打到他说实话。”

一声声惨叫和求饶从门外传进来，知道侍从把事情真相从头到尾讲清楚，包括他那些小心思都交代的明明白白，戴浩才让人住手，叫他养好伤后滚出白虎府。

第二个指派的侍从就学乖了，一点心思都不敢有，从心底把霍雨浩当主子。

在此之后，霍雨浩那边暂时没有动静。

过关了，戴浩心里松一口气，同时也悲凉起来。

霍雨浩之所以敢打他的脸，是因为雨浩对他没有期待，测试什么的只是雨浩还不忍心离开妈妈而已。

养儿路漫漫啊。

（雨浩早慧，现实又逼他成熟，其实小雨浩还是爱撒娇爱哭的小孩子，他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能他能像信任妈妈一样信任爸爸，要多软有多软。）

（如果雨浩想父慈子孝的话，他完全可以直接搬出戴浩。“你觉得如果我出事了，父亲会放过你吗”之类的话强调他霍雨浩哪怕无权无势也是主子，不是一个下人可以欺压的，就已经可以震慑住侍从，又保全父亲的颜面。）

为了堵他的嘴那段（就像饭圈  爱豆：为占用公共资源道歉  粉丝：他已经道歉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没有内涵某些人，这是普遍现象））

序章快完了，正文雨浩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