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今晚住祠堂

说起祠堂，跟大家普及一下，在南方的村庄里，几乎村村都有属于自己的祠堂，一个村的姓氏多了，祠堂也会更加多，自两晋开始，中国就开始三次影响深远的经济、文化重心转移，到了南宋之后，这种经济文化的重心基本已经转移完成。南方的祠堂数量众多，但是历史并不非常悠久，大都建设于明清时期。

每年过年都有办喜事的人家在里面办酒席，请全村人吃饭。谁家添男丁，在过年的时候在祠堂上家谱，过世的老人被放到祠堂里等着出殡。

钱小悦从小就害怕祠堂，其实村里的人也害怕祠堂，因为祠堂里有很多棺材，村里的老人一般会提前准备自己的棺材放到祠堂里，还有那些过世的老人，人死后，鬼魂不散，灵魂都住在祠堂里，每次钱小悦晚自习回家路过祠堂的时候，心里都会吓得直发抖，尤其是身边没有同学，只有钱小悦自己走在寂静阴森的祠堂边上，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时不时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然后钱小悦会想突然一个黑影跟在后面，周围寂静的可怕，背后脚步声似有却无。

钱小悦记得她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刚嫁到本村来的女的认识钱小悦妈妈，她租了一个挨着祠堂的房子，害怕自己睡觉，让钱小悦晚上晚自习放学和她一起做伴。

那时候钱小悦也不知道拒绝，钱小悦妈妈说让她去她就乖乖的听话去睡了，每天晚上都要路过祠堂去那个女人的家里，这是钱小悦最害怕的一段回忆了。

现在钱小悦爷爷奶奶被请到了祠堂里，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挤到祠堂里来了，大家有带米的，有带油的，带盐的，家里有啥就带啥，还有给钱的，当时钱小悦妈妈拿支笔挨个记着，不管给啥钱小悦妈妈都在本上记得清清楚楚，钱小悦妈妈说：“这是欠别人的债，得还，感谢别人，不能吃别人的，每个人都会有难处，记住别人的好，当别人有难的时候，要记得准时还债，没有债也要帮人难。”

钱小悦爷爷痛苦的坐在地上，他在回忆自己家的大房子，那是一座富丽堂房的大宫殿，走进大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背后是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仰望殿顶，中央藻井上有一条巨大的雕龙蟠龙，从龙口里垂下一颗银白色的大圆珠，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龙头、宝珠正对着下面的金銮宝座，梁材间彩画绚丽，鲜艳悦目，红黄两色金龙纹图案，有双龙戏珠，单龙飞舞；有行龙、有华丽的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还有一只白色的蜡烛，蜡烛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只是后来自己的哥哥和父母过世以后，因为土改再到后来分田到户，让他们这个家一下就改变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慢慢的该变卖就变卖了，只剩下房屋内那几根雕龙画虎的柱子了，不过那也是这个老人这辈子的依靠啊，如今这个依靠也完全被剥夺了，人老了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没有，这是多么可耻而又可怕啊！

钱小悦爷爷再想想自己的四个孩子，老大是个闺女，也就是钱小悦大姑，虽说嫁的地方不远，可以照顾两老，可那毕竟是闺女，再一个家庭经济情况也不是很好，属于那种能过的去但并不富有的家庭。

第二个孩子也就是钱小悦父亲，那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辛辛苦苦砸锅卖铁卖鸡蛋培养钱小悦父亲读书，到头来还是回这个村里种地，虽然有个兽医的工作，可这个工作也是托钱小悦大伯给找的，要不然连个工作也没有，有了这个工作也没见钱小悦父亲有多出息，反而是每天麻烦不断，更别提享福了。

第三个孩子是个闺女，那是钱小悦爷爷奶奶最心疼最爱的闺女了，可是嫁的太远，出省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想依靠也依靠不了。

最让钱小悦爷爷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小儿子，初中毕业，木匠，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本来就没有工作，现在落的连个房子也没有，有谁愿意嫁给我的小儿子呢？

想着想着，这个老人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这是钱小悦第一次看到爷爷落泪，一直以来，钱小悦爷爷属于那种不太爱说话，平时唉声叹气比较多的那种。生活的不易压得这个老人很早就驼背了，平时这个老人就是去河里捞些鱼虾来卖，记忆中，钱小悦每次都看到爷爷把虾捞回来，钱小悦奶奶负责晾晒，然后拿到镇上去卖。钱小悦爷爷因为捞虾经常会被扎破脚，钱小悦每次看到爷爷的脚鲜血直流，钱小悦就很心疼爷爷。

钱小悦爷爷手里拿着锅，正准备在祠堂里做他的火烧房屋以后的第一顿晚饭，村民们提过来的水还有柴火和菜，钱小悦奶奶在洗菜，眼泪还在烧小悦奶奶的眼睛里没有干，钱小悦奶奶的眼睛都已经哭红哭肿了，她不知道未来她要怎么活着？

柴火在燃烧，微微的火光能给两位老人带来一丝丝温暖，虽然是三伏天，但两位老人内心的寒凉已经到了三九天，锅里正放着油准备炒青菜，家没有了，生活还得继续。

钱小悦和爷爷奶奶一起吃完晚饭，帮着爷爷奶奶洗菜洗锅，给她们俩铺好被子，直到她俩上床，钱小悦才回到自己的家里。

人生有很多不确定性，钱小悦想，人算不如天算，老天要把爷爷奶奶的房子收走，谁又能阻止呢？

只是钱小悦不知道，爷爷奶奶房子被烧只是这家生活苦难的刚刚开始，还有更痛苦，更无奈，更可悲的事情在等着钱小悦，钱小悦回到家，认认真真的背英语单词，写数学卷子，还有背语文古诗，洗澡，洗衣服，准备明天要带萝卜干，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情，然后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