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穷奇

“小巍，我见到蓉华了，她的情况和是青青一样，但身上有死气，很浓郁，不太像是一天两天散发出来的，反而有种瞬间暴增的感觉。”赵云澜立刻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沈巍听后沉默半响才说，“我让梼杌暗中跟着你，你跟上去看看，一个人若死，死气会在七天之前出现，七为一个轮回，距离你上次见她还没有多久，不可能出现浓郁的死气，死气突然暴增，是做了别人的替死鬼，绝对活不到明天早上，等天一黑，我就来找你。”

“好。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又和沈巍通电话？”郭长城笑眼咪咪的从背后传来，他拍着他的肩膀，凑过去“感情真是好呢！”

“哈哈, 还好啦！”赵云澜断了电话，扯着郭长城指着前面的蓉华说，“那个女的你认识吗？据说是总裁的秘书？你知道不？”

“她啊, 确实是，陆懿刚刚聘请回来的。”

“陆懿是总裁？”

“不知道？”赵云澜汗颜，只知道他在陆氏的地位不低，但也没想到他会是陆氏的总裁，是一把牢固的交易，怪不得陆家当家会让他来找上他。

“不管他是不是, 反正对我们不影响”郭长城对着他微微一笑，赵云澜倒是有些担心，陆懿曾和被镜妖附身的是青青一起出现，而且关系亲密，再者还把被镜妖盯上的蓉华放在身边，不得不让人怀疑。

“澜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郭长城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倒是没有担忧，反而露出激动的神情，“是不是这女人招惹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看着和以前一样性情的郭长城，赵云澜将昨晚沈巍说的话压回了心的最低处，郭长城怎么看还是他，但也不清楚他在国外有没有发生什么，但此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定了定心，赵云澜只是把镜妖的事告诉了他，冥界的事依旧没说。

郭长城听后有些惊讶，“陆懿是阴阳师？他从来没对我说过啊，这小子，倒是挺能藏！”他话音刚落，拉着他的手往前小跑出去，“她要走了，跟上，边走边说。”

赵云澜就被他这么的拉了出去，蓉华没有乘车一路步行往前走，他俩跟在后面，边走边说。

“陆懿只告诉我新招了一个秘书，工作上的事他都一视同仁，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也说。我见过这个女的，她一开始来的时候很活泼，难道真的被盯上了？”

“不排除。我那天见她，她身上并没有死气，可今天却那么浓烈，沈巍说死气一下子暴增，是做替死鬼，活不到明天早上，所以才要跟上去瞧瞧。”

郭长城眉头微动，“澜哥，你看得到死气？”

赵云澜一直盯着蓉华，听到他这么问点点头，“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可以察觉出一些异常的气息，而萦绕在人头上的死亡气息也是看得到的。”说到这里他转过头，讪讪一笑，“小郭，不要觉得我可怕”

“怎么会, 就算如此你也是我的好兄弟。”郭长城的直爽让他一怔，随后莞尔一笑，那边蓉华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走了没多久，就拐进了一家咖啡店，他俩在店门前止步，抬头望着上面的名字，“第四号咖啡馆？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啊！”

“四代表死亡。”郭长城突然沉声说，“而且你看这周围的装饰也都代表着死亡。”

的确，门面上的一些雕刻都是死神、镰刀，还有一些很恐怖的画面，但现在的人开店为了吸引顾客，就会想出各种吸引人的方式，恐怖历险也是其中一个。

“不管了，进去看看。”郭长城拉着他往里走，可赵云澜才踏上台阶，就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伴随着震荡感迎面扑来，瞬间停下脚步，拽住了郭长城，“小郭，别进去。”

“怎么了？”

那股阴冷的凉意里充满了血色的浓郁，而且还很新鲜，飘散在空中，明明在没有踏上这家店的时候什么也感觉不到，可一踏上就那么的猛烈与真实。

“哥哥，这个是结界，这家店很古怪，小心。”脑海里突然响起梼杌的声音

他对郭长城摇摇头，“觉得有些古怪，你还进去不？”

“既然来了，肯定要进去啊。”郭长城拽着他的手，回头一笑，“澜哥,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当然不会，我是担心你会怕。”

赵云澜有梼杌保护，体内还有血焰剑，脖子上还戴着九凤羽，他自然不怕，遇到危险也可以做到最基本的保护，但郭长城不同，他什么也没有，只是普通人，他不想他再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郭长城一顿，突然转身抱住了他，“澜哥，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谢谢。”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进去，店内的服务员很热情的招呼他们，赵云澜一直捂着鼻子没有说话，郭长城随便点了两杯饮料，就打发了服务员，担心的看着他，“澜哥，你没事吧？这家店让你这么不舒服？”

赵云澜点点头，起先还只是察觉到阴冷和血腥的味道，可是现在太浓郁的血腥味围绕在四周，还有一种腐烂发臭的味道，纷纷充斥在空气中，哪怕用手捂着都可以感觉到，他忍着没有吐出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你这么难受，要不我们走吧？在外面等她也是一样的。”他顺着郭长城的眼睛方向朝着蓉华那边望去，她正在和一个男人讲话，在视线触及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眼前顿时一亮。

“那个男人？”

“你认识？”

“是蓉华和是青青拍照的那家影楼的摄影师，但只是他自己说的摄影师，我看他在店里的地位并不高啊。”

“你看他把什么东西给蓉华了。”那个男人给蓉华的是一个黄色的牛皮袋子，上面什么也没有，他看到蓉华从袋子里拿出，因为隔着一定的距离，但也不难发现那些是照片。

“我去看看，你等着。”郭长城很快起身过去，装作无意中走过，看了眼蓉华收回去的照片，然后转了一圈回来。

“是蓉华的艺术照。”郭长城说着但还是觉得奇怪，“那家店就这么随便把照片放在牛皮袋子里给顾客？”

“我当时去店里询问的时候被告知，那个金牌摄影师从拍照到后期都是一个人完成的，而且据说幸运儿签订的合约都是不能让那些照片被第三者看到，所以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那个摄影师。”赵云澜虽然这么说，但总觉得他既然被誉为金牌，怎么连普通摄影师都不如。

“越是奇怪越是有问题，今晚我们探探蓉华，顺便看一看这些照片的古怪。”他点点头，恰逢服务员端了饮料过来，顿时一股香气袭来，很清晰，让人顿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赵云澜不禁抬头望去，香气是从这个服务员身上发出的，那是一个高瘦的人，皮肤很白，有种透明的亮丽，漂亮的脸蛋带着暖心的微笑，一头长发被皮筋随意的捆绑在后面，“你们的饮料。”

“谢谢。”等他一走，赵云澜就对着郭长城说，“这个小姐身上的味道好香，我觉得舒服很多。”

“小姐？”郭长城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笑了，“他明明是个男人好吧。”

“男的？”

“你没看到他的装束吗？这里的服务员女的都穿裙子，只有他穿着裤子，而且声音虽然中性了点，也长得秀气了点，但怎么看都是男人啊！”

“哦！”他眼睛瞄向柜台后面的那个男子，总觉得他还是像女人多一点，许是察觉到有人凝望的目光，他朝后一转身，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微微一笑。

赵云澜一慌，立刻移开，郭长城提醒道，“蓉华要走了。”

郭长城叫人结账，赵云澜看着蓉华身后的那个男人，突然发现他头上的死气不见了。转头望向走到门口的蓉华，顿时大惊，她头上的死气更加浓郁了，整个人走路都摇摇欲坠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死掉。

他立刻在心里呼唤梼杌，“梼杌，快通知沈巍，我估计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男的肯定通过某种方法将死气给了蓉华。”

“哥哥不怕，尊上可以通过我看见这里的一切，尊上很快就到。”

那就好。他顿时放了心。

郭长城收好钱，问他，“还追吗？”

“追。”他本来想让郭长城去跟着那个男的，但又怕他会遇危险，想想还是跟着蓉华要紧，就匆匆追了上去。

天边的金红色散发着夕阳最后的光彩，黑暗在不久之后即将来临。

他俩跟着蓉华走了不短的一条路，发现她一直都在走，也没有方向，每每都是抬头发现没路了再掉头继续走，若是放在以前赵云澜肯定会怀疑她是故意在耍他们。

可是现在她头上的死气愈发浓郁，他感觉到空气里有好些鬼气靠近，似乎就等她死的那一刻吃了她的魂魄。

“她要上楼了。”郭长城拉拉他的袖子，彼时蓉华终于走到了一栋公寓楼下，拿钥匙开门，看来这就是她住的地方了。

他俩快速跟了上去，刻意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等她电梯停下后，才跟着上楼。

蓉华住在四楼，这里的公寓每一层有六家住户，我们上去之后，并没有看到蓉华，但她肯定住在这其中的一家。

就在犹豫不确定的时候，楼道里的光线闪了闪，赵云澜背脊顿时一凉，转头过去的刹那，看到一只手骨，伸向了郭长城的脖颈。那只手骨的指尖上集聚着墨绿色的液体，腐烂的味道充斥在鼻尖，和第四号咖啡馆里闻到的一模一样。那些液体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跐啦”声，瓷砖上就凹下去一小块，冒着白烟。

郭长城听到声响，低着头往后看去，那只手却没有移开位置，郭长城的眼睛很快就要与指尖的液体碰上。赵云澜当时想也没想，徒手就朝那只手抓了过去，入手的感觉是火辣的灼痛，然后是血味的弥漫，还没缓过神来，耳边就听到一阵惨叫，然后那只手骨就化为一缕白雾消失不见。

沈巍黑衣宽袍将他搂在怀里，抓住他受伤的手“别动！”

语气不善带着喝斥，赵云澜咬紧牙没有动，灼痛的手心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一股凉意，缓解着疼痛。

“那是腐尸，墨绿色的液体是腐蚀液，不要再用手去触碰，下次可不会这么幸运了。”

“嗯，知道了。”当时是情急所以才会那么做，手心里被灼伤的地方正在沈巍的灵力下修复。

沈巍一边给他疗伤，一边巡视四周，赵云澜低头的刹那突然看到一根红色细线一样的东西钻进了他手心内部，就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也没在意。

“澜哥，你在和谁说话？”郭长城眨眨眼，“沈巍来了？”

赵云澜看看他，又转头看着沈巍，这才发现沈巍脸上的封印咒不见了，心里顿时一喜，他恢复灵力了？

沈巍对他点点头，于是就对郭长城说，“是沈巍。”

“来了就好，我们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快让他嗅一嗅蓉华在哪间房间。”

“嗅一嗅！？”沈巍冷哼一声，因为没有现身所以郭长城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他说什么，“把我当什么了！狗！？”

他讪讪一笑，安抚了一下沈巍才说，“事情紧急，拜托啦～”

沈巍收回手，赵云澜动了动受伤的手已经没有灼痛的感觉了。那边沈巍头也没回的走到404房间门口，他拉着郭长城走了过去问，“就这间？”

“嗯。她身上的死气已经很浓郁了。”沈巍隐身进去，然后给他们开了门，门一开，赵云澜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阴气扑面而来，赶紧和郭长城一起进去。

沈巍已经早一步去了蓉华的房间，站在门口看着却没有动，而里面蓉华静悄悄的躺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双眼闭着，脸色斑白。

“你怎么不……”他话才开口，沈巍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蓉华的房间很乱，到处都是游戏漫画，还有追星的海报碟片之类的，衣服和吃的也扔的到处都是，所以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一堆垃圾中发现了那个黄色的牛皮袋子，有一张照片掉在袋子外面。

“那个袋子。”

“别动。”沈巍没有让他们进入房间，高大的身影将他和郭长城挡在后面，赵云澜是觉得有东西挡着看不清楚所以从沈巍身侧伸出头去看，可郭长城面前什么都没有，直直的站着身体观看。

只见蓉华突然嘴巴张开，身体像发羊癫疯一样挣扎乱颤，惊恐的尖叫声络绎不绝的从嘴巴里发出，张大的嘴巴里一道黑气喷射出来，直冲上天花板。

那些黑气并没有散去，而是在天花板上聚集，似是动画里异时空的入口，黑色的中央漩涡不断，露出的不是怪物之类的东西，而是一面镜子。晶莹剔透的东西散发着无限的光亮，将蓉华的身影映照在里面，他看到蓉华身体里有几缕水滴状的东西飘出，那是她的魂魄。

魂魄离体没有四处散开，而是被那个镜子全数吸收了进去，然后反射落在牛皮袋子外的那张照片上，顿时那张照片反射出镜子的光辉。

“小……”赵云澜才要说话，就觉得嗓子发不出声音，沈巍对他摇摇头，是他故意让他不说话的，但这是为什么？沈巍为什么不救蓉华？

好多疑问在脑海里徘徊，沈巍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而郭长城从始至终都是很安静的看着没有说话。

直到蓉华再次一动不动，天花板上的镜子周围的黑气才逐渐消失，而那镜子一落。掉进了蓉华的眉心处，消失不见，没一会蓉华就动了。

沈巍此时才动了动身体，朝前走去，一脚踩在了蓉华的手上，身体前倾，活生生一副坏人讨债的举动，“告诉我，你们来到人间，附身人体的目的是什么，镜子的世界里追你们的是什么东西？”

蓉华睁开眼睛，不是迷茫的模糊，而是大难临头的恐慌，有种好不容易逃出地狱，却发现落入另一个地狱的绝望。

她在沈巍的脚下无法挣扎，脸色煞白如纸，凌乱的气息带动着她内心的极度不安，连声音也带上了颤意，“求…求你放过我。”

一般遇敌时，多半不会第一时间求饶，每个人都想自己能够胜利，而战场上杀敌，除了精湛的技能外，最重要的就是骇人的气魄。

有人可以以眼神震慑对方，有人以独特的气质骇住敌人的脚步，这种东西叫做威严，是一种聚集散发的气魄，如君王霸气，可以震慑他人，以迫使臣服。

沈巍一脚踩上蓉华的时候，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气魄。

“放过你就说实话，否则……”沈巍眯起眼睛，让浑身的戾气震慑力更加强大，连赵云澜也不免感觉浑身颤抖，“杀无赦！”

“我…我说。”她显得十分害怕，在沈巍脚下不停的颤抖着身体，说话也哆哆嗦嗦的，“有个怪物要吃了我们，所以我们才想办法来到人间，求您…求您放过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镜妖已经被他吃的所剩无几了，我们唯有这个办法才能够生存下去。”

不管是沈巍还是饕餮都说过，镜妖虽然弱小，但在镜子的世界是非常强大的，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一般是不会被驱逐潜逃的。可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而且那天他们在影楼拍摄间察觉到的魔兽气息。

“那是个什么怪物？”

“不知道。”蓉华摇摇头。

“他长得像只牛，身上的毛发像刺猬，全身红火，声音有点像狗。我们镜妖本在镜子里过得安稳的很，虽然偶尔摄人心魄，但那只是食物的补充，我们吃一个人的魂魄可以好久不进食。而那个怪物很久之前就出现在镜子里，只是一直沉睡没有醒来，所以我们也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一道红光闪现，落在镜子里，从那天起，镜妖总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一开始还只是一两个，到后来每天几乎有好几个一起消失，于是我们就开始追查，才发现那个怪物醒了。”

“他食量很大，我们实在没办法，有个镜妖忍不住逃了出去，没多久他就告诉了我们一个办法，他说有人教了他一个办法，可以通过和人类交换魂魄的方式去人间生活躲避死亡，为了生存，我们才不得已这么做。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们不知道那个怪物是什么，他很厉害，镜妖已经没剩下几个了，求您放过我，我绝对不会做坏事的，我们只是想生活下去。”

“那个人是谁？”

蓉华一怔，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异常，合起的眼睑仅是片刻的时候再次睁开，依旧是那种慌乱。

“他是谁我并不知道，但每一次的人选择都是他为我们选择的。我只知道他身上有很浓的死气。”

“难道是那个男人？”

赵云澜嘟囔着，想起影楼的那个男人，他在水晶店里第一次见面时是没有任何死气的，但转身在影楼的时候就看到浓郁的死气，直到刚才和蓉华分开之前，他的死气都存在着，可后来没有了。

“让我看看那个怪物长什么样子。”沈巍一脚放开了蓉华，揪着她的衣服将她拎起来，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带着威胁，“你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她浑身一抖，然后拼命的点头，沈巍放开了手，她一溜烟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什么，额头处就开始亮起光辉，是刚才沁入她额头的那面镜子，镜子缓缓升起，在天花板上越转越大，然后投射下一束光线，成了一个投影。

投影上是一片漆黑，没一会儿就听到野兽的怒吼，先前只是听到那么一声，没有分辨的清楚，现在吼声震天诸多，而且近在咫尺，那声音还真的有点像狗，但又不完全是。

只见一头红色的巨大身体逼近，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山海经有云：‘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猥毛，名曰穷奇，音如狗，食人。”

一旁久未言语的郭长城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叫赵云澜着实惊讶。

倒是郭长城坦然一笑，“最近迷上了山海经，正好今天看到这个，你看那个怪物是不是很像穷奇？”

经他这么一说，赵云澜还真觉得有点像，郭长城微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沈巍皱起了眉头，动了动嘴巴，最后却说了句，“的确是穷奇。”

这个时候，穷奇发出一声怒吼，只听到镜子裂开的声音，下一秒那个只存在于镜子当中的怪物前脚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