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梦？现实？

“他？”赵云澜莫名的看着他，“是谁？”

“就是让你这里感到心痛，哭出眼泪的。”

他的掌心覆盖在他心头的位置，赵云澜感觉那里凉凉的却又很温暖，就好比那个人带给自己的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他眨眨眼又问，“他是我的谁？”

男人身形朝后退去，逐渐隐匿在黑暗中，声音随着风声徐徐钻入了他的耳膜。

“这次月圆，市东南方的开发地，他会去那里打开第一重封印，是为了夺回自己的身体。若身体夺回，便鲜少有人可以阻止他。他一心不想让小阴与你合一，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赵云澜整个人一怔，风声大起枝叶尘埃吹起他的衣角，他用手挡了挡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还靠在山洞入口的墙壁上。

彼时，外面的阳光已经大亮，金色的光线照耀大地，看上去十分温暖。赵云澜愣坐了好久，伸手又摸上了心口，“小阴，你在？”

“我在的！”赵云澜心头一松，又问，“刚才那些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哥哥解除了封印，小阴可以继续生长，很快就可以和你合一了！”小阴的声音十分兴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它身上的球体泛着殷虹，绿色大树逐渐化作死灰。

“阿澜，如果不是他给了你那条羽毛项链，我也就不会苏醒的可能。而且小阴体内有了一半的力量是鬼，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有着同样的鬼气，和小阴的很接近。阿澜，小阴感觉得到他不是坏人。比起那个给我另一半生命的人，他似乎更好。虽然小阴不知道，但隐约觉得给小阴另一半生命的人并不单单是想拿回身体而已。他给你的幻灵宝珠就是个吸血的妖物，他没有对你说实话，所以他不可信。我们去阻止他打开第一重封印，然后等待十五去冥界，找到那样东西。小阴虽然不能出来，但保护阿澜是没问题的，而且现在阿澜你体内力量涌出，那些小鬼都不会敢靠近，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他。”

小阴的一番话其实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没错，它对于那个给了它另一半生命的人似乎讨厌到已经深入骨髓。虽然他想不起和小阴口中的那个人有怎样的过去，但也不愿意相信那个男人。

他虽然说字字帮着自己，但世上没有白送的好事，越是这样就叫人越是不信。赵云澜看着外面的天色，离十五也越来越近了。

疲惫慢慢爬上心头，走进洞内找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躺下来休息一会，朦胧中，他好像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不知飘往何处，但总有讲话声音盘旋在耳边，挥散不去。

“大庆，你别管我，快去找他。这件事一定是他做的，万一让他解开封印，云澜一定会有危险。”

“可是血焰伤及你的灵魂，若不先保你，后面一战你哪里有力气？虽然不排除是他，但到底对澜哥不会有直接的伤害，封印解了我们再想办法便是。若你死了，澜哥万一冷静下来，你叫他该怎么办？失去你便是失去心头的一块肉啊。”

“我死不了。他精心设计肯定就在等这一刻，用云澜最惧怕的东西和那一直未曾真正告诉过他的极阴体来刺激他失控，必定是为了离间我们。血焰竟然藏匿在他的体内，这是我们谁也没想到的事。”

“主人，我有个猜测，你说澜哥他会不会就是……”

“不可能！”他很利索的断然否决。

“可是那把剑除了她没有人能够运用自如，而且当年随着她的死那把剑也消失不见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云澜怎可能会是她，不可能也绝不会是。咳咳。”

他一句话未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而这些赵云澜看不见，但那咳嗽声似乎声声撞击在他的身上，让心很疼，他有些烦躁，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云澜又到底是不是自己，而自己又是什么？更不知这声音为何会传入自己的脑海中。

朦胧间谁也不能告诉他答案。

赵云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多声音嘈杂在耳边，让他睡得很不安稳，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片黑暗。

他有些肚子饿，想出去找些吃的，谁知才一动，就发现身边有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撮白毛，然后就听到呜呜的细小声音从他身体下面传出来，赵云澜连忙侧过身，低头一看，是一只小狐狸。

“阿澜，你醒啦！这是你收养的宠物，叫做天缘，是只狐狸。”

“天缘？”赵云澜伸手摸着它的毛发，觉得很舒服，起身将它抱了起来，而它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睛氲氤，赵云澜微微一笑，“正好肚子饿了，烤着吃了吧！”

它突然剧烈的挣扎，小眼睛里可怜极了，呜呜的哀叫着，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天缘抱在了怀里

“老子就开个玩笑，别怕。可以告诉我是谁封印了你吗？”

它呜呜的半天，赵云澜什么也没听懂，最后问小阴“小阴，你听懂了吗？”

“没有。”

“我也没，老子我也不是动物。”赵云澜摸摸它的头，肚子越发的饿了，“走，出去找东西吃。”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四周都是小树林，出了洞口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条小溪，很清澈，他拍拍天缘的屁股，说，“去！给我抓条鱼，抓不到就吃了你。”

它一吓还真的去了，他捡了几根树枝坐在一边的石子路上，用血焰生了火，四周有许多魂魄漂浮，但没有一个敢接近他的，赵云澜也没心情对付他们，等着天缘抓了鱼上来，动手就烤起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烤鱼，似乎是一种本性的驱使，就好像昨晚击退蛇群那样，觉得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但又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真真假假分不清也道不明。

就在他刚吃完后，有一个脚步声从后面接近，赵云澜手搭在血焰上，等对方一靠近反手就剑指出击，待看清来人时，手下一顿，“是你？”

他记得那个人…不对, 是猫妖好像叫做大庆。

“澜哥。”他唤了一声朝他走去，赵云澜本能后退，却感觉脖颈后一疼，一股锥心的冰凉入体，随后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云澜，别怕，我来接你回家。”大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意识在瞬间消散，唯有嘴角处溢出了一声“小巍～”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赵云澜就醒了，睁大眼睛看着熟悉的房间，窗帘外是丝丝渗透的金色光辉，灿烂又温暖，驱散一切黑暗。

他想翻个身，浑身上下却酸疼的厉害，连动动手指都能感觉到那抹不适。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恐怖很奇怪的梦，梦里自己被群蛇攻击，就在那条白蛇要钻入自己肚脐眼的时候，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像是正义的战士附身，反败为胜控制了蛇妖。

“呵，这个应该是假的吧？”赵云澜艰难的动了动，一直保持那个姿势躺着也难受，想着那个恍如真实的梦境，他眨眨眼。

“接下来是怎样的？”他转动着眼珠子想阿想，好像那个蛇妖被人杀死了，然后自己也伤了一个人。

“我伤了人？”赵云澜想不起伤了谁，但心里却蔓延出一种极为难受的疼痛，弥漫心扉，一下一下锥心刺骨。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进来的人身形修长，手里端着一碗东西，见到他睁开的眼睛，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云澜，你醒了。”

“牧尘。”赵云澜想爬起来，却被他按了下去

“你被蛇妖伤了，躺着别动，先把药给喝了。”

“哦。”牧尘把他扶起，他就着碗边把极难喝的药喝了下去，嘴巴里苦涩的厉害

“有白水吗？让我漱漱口，难喝死了。”

“等下。”牧尘倒了一杯水给他，待他漱完口顿时整个人都变得轻松，那股酸胀也消退了不少。

赵云澜坐在床上，左右寻望，忍不住问，“小巍呢？”

“他……”牧尘的表情微微一顿，随即又说，“封印提前了, 所以有些事还需要安排，你也知道这个有多么重要，他在补充体力，叫你好好休息。”

赵云澜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今天才初十啊距离十五还有五天

“提前？怎么还有提前的啊！”赵云澜搔搔头, 突然脑袋一疼，一个阴柔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这次月圆，市东南方的开发地，他会去那里打开第一重封印，是为了夺回自己的身体。若身体夺回，便鲜少有人可以阻止他。他一心不想让小阴与你合一，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红色大树下，风声乍起，枝叶摇曳，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树下，细声的说这话，再大的风打在他的身上也掀不起斗篷的一角露出容颜。

“小阴会在月底完全与你合一，若届时你没有得到那样东西，它即便不愿意也会反噬你。”

“这月十五便是鬼节，届时鬼门大开，你为极阴之体，从入口进来便是，自然有人会带你去冥府。”

好多的话一起涌上脑海，头顿时疼的厉害，牧尘见状，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焦急的问，“云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头好疼，有声音在我脑海里讲话，说小阴会在月底与我完全融合，要我鬼节那日去冥府，还说为了小阴要我阻止小巍打开第一重封印。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越说头越疼，赵云澜双手插在发间，忍受着那一阵阵的疼痛，手肘却无意中拨到了脖子上的项链，他整个人一震，没有听到牧尘说了什么，一把从脖子上扯下了项链。

九凤羽上的鹰爪闪着细细的光辉却安静的躺在他的手里，他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哆嗦的摸上了心口。

“小巍说九凤羽是来封印极阴体的，可是现在它却好好的在我手里，难道小阴…！”赵云澜看着手里的九凤羽眉头紧锁

“它没事，它还好好地在你身体里。”

“没事？”所有画面徘徊于赵云澜脑海中不散，有些分不清真假，“小巍不是一直想要去除掉它吗？怎还会留着？”

“难道我在你心里已经比不上别人的几句挑拨了吗？”低沉暗哑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疲乏，浓重的鼻音似乎没睡醒就被吵醒，显得十分不耐。

下一秒，那个黑衣宽袍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冰凉的视线下带着一抹犀利。

“云澜，我的话和他的话，你选择相信谁？”他问，情绪无任何起伏，像极了一杯白色的水，但赵云澜能够保证那一定不是毫无味道的普通白水，暗藏在里面的汹涌只有熟悉的人才会清楚。

“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赵云澜看着他满目的疲惫没有说话，看着他脸色的白皙比起之前更加惨白，就连唇瓣上的血丝也被白色取代，他知道以他的能力要毁掉身体里的极阴体是轻而易举的，想起之前大庆说的极阴体之所以留到现在

一为的是沈巍, 如果真的强行去除不仅自己会被反噬就连沈巍也会, 二也还是为了自己，那东西对自己有着无数的危险，他愿意思考自己和尊重赵云澜自己的选择，除非是不得已……

“对不起，小巍。”赵云澜不想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错了就是错了，所以他选择道歉，手握着九凤羽不住的颤抖，直到那抹冰凉的触感轻柔的握住他的手，一下子将满身的颤意都驱散出来。

“傻瓜，别哭。”沈巍轻轻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无力的叹了口气轻声的说，“我明白你对那东西有多么的在意，等打开第一重封印后，我们就去冥界，寻找那样东西，若真的可以缓和不伤害到你，我沈巍不管付出多少，都愿意一试。”

赵云澜眨着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他，“可那不是假的吗？”

沈巍伸手搂住了他，“真真假假太多，若不去试一试又有谁会知道那个是真的？”

恍惚中，赵云澜再次沉沉的睡去，身边的微凉没有消散，轻微里他好像听到他和大庆在讲话，“主人, 你当真要现在进入冥界？”

“不去，他就真的会死。”

“可去了你也会死！你准备了多少年，就要这样轻易的放弃？若他真的是她，你又该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我去了不一定会死，可不去他一定会死。大庆，我想你该是最理解我的。”

大庆一怔，脸色斑白，再也没了话语。赵云澜不知道他们讲的是什么意思，朦胧中断断续续的，然后就看到前方一棵漆黑的大树。

“阿澜，我在这里。”

“小阴？”赵云澜走了过去，“这树怎么黑了？你没事？”

“没事，小阴好的很！”小阴晃了晃小圆球，就有几根枝条伸到赵云澜的脚边把他托起放在了树干上。

“你还有这本事？”

“嘿嘿, 小阴的本事大着呢！”小阴笑呵呵的说，“阿澜，今晚便是他打开封印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做？”

“这还用说, 当然是帮助小巍。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骗了。”

“阿澜！”小阴有些不悦，声音却在下一秒转为暗沉，顶上的小草变了红。“谁骗谁清楚地很！”

赵云澜抬头看到了它头顶小草的殷虹，和它浑身的杀气，心下一抖，“小阴，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大哥哥对我很好，比起那人好上百倍！我宁愿这样！”赵云澜不免有些担心，刚想说话又被它截了话头。

“大哥哥临走前告诉了小阴方法，只要在他把七颗珠子放入结界后，他就会使用全力去催发珠子的威力冲破封印，到时候大庆牧尘会在一边辅助，而你那个时候就用血焰从后面杀了他。”

“血焰……刺伤他？”赵云澜感觉头又突然疼起来，看到树中央那把闪着红色涟漪的长剑时，想起了蛇妖那个梦境里自己伤的人是谁。

“我…我竟然伤了他！”

赵云澜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满手的鲜血直流，大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房间里开着幽黄的小灯，沈巍站在窗前，看着圆润的月亮，三千青丝随风舞动。

今天是初十月亮怎会如此圆润？

但他也顾不得什么，掀开被子赤脚跑到他的面前，一手拉开了他的衣服，在左侧临近心口的地方，一个拳头大的洞十分明显，赵云澜清晰的可以从这面看到对面，伤口边缘全部被灼伤，正在艰难的愈合。

“我…我当真伤了你。”赵云澜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伤口，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凉气一口口灌入喉间，“我差点杀了你，我…我…”

慌乱占据心扉，沈巍眼神一沉，大手将他捞入怀中，安抚着瑟瑟发抖的他，“这不是你做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你无关，别乱想。”

“当真？小巍你可别骗我？”

“骗你是小狗。”沈巍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刮，笑呵呵的看着他，“我的云澜是不会忍心对我下手的对吗？即便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也绝对不会。”

赵云澜睁着一双似乎沈巍也有些看不懂的眼睛看着他，而沈巍却含笑的倾身吻住了他的唇，虽是蜻蜓点水，但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坚定，黝黑的目光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云澜，走, 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