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乡村奇闻·念生湖

如梦如幻般，不知何时，不知何由坐立于此，一旁的女人好似面容蒙上一层薄雾识不得身份，隐隐约约的有记忆，"目的"是同她攀谈的。

远处传来一连串的狗吠，一声比一声来的急。似盼着月快落，欲用惊魂魄的啸叫声使天破晓。小渔村的晚风仍是那么惬意，仿佛是专为吹散世人的忧愁与哀思而生的——只是这土地仅有寥寥几口人，夜一深基本全立马钻被窝头头去了。接踵而至的便是数个时辰的死气沉沉...远方的海面上空"悬浮"着一层篝火，眯着眼细看，才知那是轮船舷灯的光亮。心中顿时有了解答——只是途径，它不会停靠在这么一个破败的乡村港湾——大家伙很顺人意的改变了方向，那团"篝火"逐渐的黯淡下来了

"我的娃儿..."女人开了口，哽咽"那年是坐着这样的轮船走的呦..."

雾气所笼罩的黑影在蠕动，即便明知对方同样看不清真切，却也稍稍颔首，眼前的雾随着眼神迷离涣散着，一些琐碎的影像如幻灯片般一一朦胧的显现于视网膜之上。海涛声，抽泣声，风拍打树叶声在这一瞬都寂静下来，于心不忍再去打搅男人的注意力。倒是脚底软绵绵，生怕稍施点力双脚就会陷入沙地里失去活动自由。

她的娃儿，那年十五岁坐船去的。乳名二宝。孩儿他爸在幼时就遭日军谋害，仅剩母子俩相依为命。

去哪？到一家制鞋厂给人做工——是被人牵着鼻子去的。而后听人讲，走的那天，母亲万般阻扰，哭嚎着"不要去"之类的话...好在众人死命拉着，做不成出格的事情——当时没听完，眼泪便稀里哗啦的成珠连串滚落——夹杂了多元素的委屈与苦痛。想写信给母亲，遭拒绝。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拒绝。以及赤裸裸的威胁...

咋办？闹？怎个闹法？搞绝食？同厂员工李达马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嫌待遇差闹绝食，两三天不吃饭，没人管，五六天开始水也不喝，有人管了——"棍棒教育""。从了吗？从了，但是那是打得快断气前所发出的肺腑之言。达马死前也是十五岁，先前聊过，也是别地被"夺"来的曾恨恨的说，咋没把牵鼻子那家伙也拉来...

志同道合的工友是不多的——二宝是工厂里小混混戏谑的"常客"。偷偷损坏工具，往水瓶子里撒尿，扒衣裤...自是忍气吞声。也曾有反抗的——准确来讲是"求情"吧。语气不太强硬，但示弱的态度却激怒了他们，一顿毒打。日后依旧重复着上列三条"规则"。往往欺负完后几人对着他嘿嘿怪笑，他则暗自落着泪，又不敢出声，只是用袖去拂。而一次"回合"结束后，他也跟着嘿嘿笑。几个人见此景傻了，止住笑倒是有点害怕起来，只懵懵的看着他。只听他越笑越大声，嘴角都快咧到眼睑上了——是在笑自己儒弱吗？还是为求情行为之糗而笑？

他疯了。几个人当即下了定论。往后工厂里的大家都这么讲。似乎也是个确论了

再往后，貌似工厂因故停办了吧，坐轮船回乡，做乡村教师...

踏上故土，他哭了。不仅因回忆中的那颗树，那片瓦，还有那两三月前埋进深土里的母亲。陪着入土的不仅是那精致的手镯，褪色的绣花鞋，还有那无尽的遗憾与对过往的谴责——有说不尽的道歉话语，因为怕扰动在天之灵，只好封存于心底，时间一长便结了疤

思绪断了，回到现实。只见雾全散了，月牙儿撩开阴云露出面庞

女人正向着湖踱步去。颤巍巍的——水光接天，那湖面波光粼粼，让人难以相信其拥有噬人命的恶性。在月光洗礼下，海风的推动下，女人与湖面融为了一体，光愈来愈亮了...猛的一闪，四周重蹈了黑暗。男人终于不再痴醉其中，若有所思，返身往瓦屋走去。

取出泛黄的日记本，封皮边边处写着张二宝。翻页，提笔，在首行写下"我亲爱的..."

汩汩...

没法子了。他合上日记本，想着，还是明天再动笔吧

首行的未完成部分已被热泪浸湿。吹弹可破的纸张经受不住他凝重有力的书写。且笔墨会同涟漪般涣散。

往窗外瞟去——"篝火"又悬浮于湖面之上，母亲好像正站在那滩边，挥着手，嘴巴一张一合，喊着啥呢？声响够不着耳畔...只有那粲粲如星般双眸的泪水，在汩汩，汩汩...海鸥似也动了请，孤伶的扑打双翼，也跟着汩汩，汩汩，汩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