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王母此言,龙女与润玉皆是愣住了,然后敖寸心看了润玉一眼,此刻她竟有些不敢看他的眼光。
龙女只能感觉自己怦怦乱跳的那颗心。
他握着她的手,汗水早已经浸湿了手心,可他们却混不在意。
王母只看着二人,不由掩嘴轻笑,“瞧瞧,瞧瞧,这刚成婚的小夫妻,就是没个定性的,连怀没怀上都不晓得。”
“比咱们当年还差远了啊。”
众仙或多或少亦是戏谑地笑了,但却都是善意的取笑。
小夫妻,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忍不住要低头笑。
轻风送来淡淡的降真香气息,那炉烟萦绕,清净寂寂,王母娘娘神色之间闪过一丝复杂,那她收敛得极快,很快就重新做回了那副笑语盈盈的样子。
——如果这是真的,那紫微大帝和碧霞元君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点。
都说修为愈高,愈不容易孕育子嗣。
玉帝王母有天命庇护,另当别论,可润玉敖寸心又是凭得什么?
是因为运气好,还是因为天命一样眷顾他们?
不,不会,他们的跟脚,王母都清楚。
纵使是东皇太一,战神庚辰,到死的时候,还不都是屈居于帝俊羲和之下吗?
难道转个世回来,就是天命所归了?这不可能。
不可能成真。
王母不会放任它成真。
哪怕帝君帝后,较他们更年轻,漂亮,也更让这天界许多人喜欢爱戴。
娘娘眼角眉梢之间,自都是妩媚凌厉的风情,因为她其实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个孩子非但可能成为北域,星界的少主,他更可以起到牵制紫微帝君和西三公主的作用。
要怀一个仙胎,再短也需要十余年时间,若是往长里算,那百年的时间也不长啊,就算留在人间,换成天界,那也要约莫百日的时间。
在此期间,诸多不便。
这其中,未必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旁的不说,有了暂时需要保护的妻子,再加上那一时之间难以长成的继承人,他紫微大帝应该不能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玩弄权术了吧?
就算不为自己想,总该为孩儿好好想一想吧。
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权谋场,无数风波诡谲。
怎生恶,从来难料。
刚巧镇元子的首徒玄逸子也来此赴宴,其人不仅是大罗金仙,医术也得了地仙之祖的真传。
当下就给小师妹把了个脉。
润玉寸心也是难得忐忑。
原本按理说来,他们自己就是修士,不需旁人来诊断的。
但是,谁让他们谁都没有经验呢?面对一个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十余息之后,玄逸子收功,而后面带喜色,恭喜小师妹,还有平素涵养点满,此时也难掩激动的妹夫。
师兄这么这一语,似乎惊醒了众人,明白的,不在意的,尽都起身道喜,众人纷纷相贺。
然而,在这欢笑声中,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思。
截教的仙人,自是事不关己,会来事的人,就多说几句好听的。
人阐二教素来交好,阐教仙人倒也真心来贺。
如此这般,润玉便携寸心先行离开了。
理由是,内子略有不适。
他们离开宴会现场以后,便竟直下界,往西海去了。
敖闰夫妇得知了此事,自是又惊又喜不说,龙后更是拉着女儿的手不放,连连催仆妇去炖最好的水灵补汤来。
万年水灵芝,温补的千年黄精,难得的昆山寒玉髓。
说罢,又嘱咐了好些龙族养胎的事宜,注意事项。
敖寸心都一一听着,母亲的絮叨,她如今只觉着温暖,更不要说这事关还在孕育的宝宝。
——上辈子近千年的求不得,今生终于在最合适的时候降临了。
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小宝贝,不是什么别人家的孩子。
那辗转两生,真情挚爱浇灌而成的奇花仙葩,将要结出甜美的果实。
敖寸心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她愿意将许许多多的温柔都倾注到了她的大龙蛋身上。
——好吧,现在只是个小灵胎,刚刚有一点点意识。
经过商量,大家一致觉得,龙女这几年除了去岳府,还是留在西海龙宫养胎比较稳妥。
毕竟龙女腹中两个意识,其中一个微弱得感觉不到,很可能保不住。
另一个灵胎,却生长得很快,吸收的灵力极多,似乎永远也不会餍足一样。
………………
龙女最喜欢靠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那也是十分美好的。
让人不忍心打扰。
坐出一处,靠在那人的胸前,忽然间就有一种淡然温馨的宁静扑面而来,澄明璀璨的星河,仿佛都因此更显得明亮了。
星台的流萤闪烁,缭绕,散漫地飞着,虫鸣细碎,星海之中的时光游鱼,摆尾之间,矫健如惊鸿,熠熠生虹光。
风起,树影便簌簌响动,落下不少枝叶,夜莺小燕都振翅飞起,偶然娇啼几声。
那人喜欢在她的耳边低语,有时候是细碎的地喃,有时间是一些家常,闺中私语,有时候只是一些心里话。
在别人面前,不想说,说不出口的,他都可以告诉敖寸心。
那是他最爱的妻子,妻子也最爱他。
所以润玉什么都不用怕。
他们是最亲近的人,而他自己也能在这段关系中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美丽而宁静的夜,总是十分静谧,动人。
天地悉皆归。
龙女靠在挚爱的胸膛前,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又能听见,耳边那温柔且低沉的声音。
仿佛是跨越前世今生,从时间长河,岁月光阴而来,祥和舒缓的情绪,那么地自然,让她愉悦。
——这样很好。
平静快乐,再没有什么遗憾。
西海的海风微凉,敖寸心却始终嗅不到什么腥气,只觉得清凉畅快。
大概因为她是条龙的缘故吧。
那海水的凉意,并不是百丈成冰,冬日瑟缩的冷,而是一种挣脱樊笼,回归本心的松快与舒畅,连呼吸之间,都是轻快的,不需要担心什么,慢慢地吐息,一口气暖在胸腔里,是温凉的滋味。
珊瑚玉树,海底白梅,清艳绝伦。
那清甜馥郁的冷香,一缕一缕飘扬洒落,袅袅娆娆,似娇羞少女的指尖温柔地抚摸过耳鬓之间,叫人沉醉,不知归路,不愿醒来。
西三龙女懒洋洋地卧在西窗下,躺在美人榻上,如流云似的乌发,此刻便像黑亮的软绸般散开,散在肩头榻边,一朵白梅翩然如蝶,兜兜转转落在了她的发间。
虽然很忙,但他还是常来看她。
——处理完星界和北域的事务,还有什么能比他所爱的人更重要的呢?
没有。
润玉也是不爱应酬饮酒的,和那等不相干做这些,没什么意思。
敖寸心一直想着,不知道这腹中孩儿,是男孩还是女孩。
反正不管男孩女孩,她都爱。
一次就是两个,玉帝王母都还没有的。
#帝俊羲和:但是我们可以一次十个#
“要是能凑一个好字,那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是个女孩子,不知道像我还是像你呢?都说女孩儿像爹爹一些。”
“要是性子的话,那多稀奇啊,我敖寸心生得小龙,竟也能长成那样温婉可人的模样,嗯,就像大家都喜欢的样子。”
帝君却笑道:“纵是不能学得温婉贤淑,那也没什么,只要咱们愿意宠着她就行了,旁人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谁也不能说什么。”
说着他便屈指刮了刮龙女的小鼻子,龙女也不禁笑了。
“如果是个男孩,长相像你也挺好。”
“这样呢,我就能看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帝君只紧紧搂着她,他的体温驱散了龙女午睡以后,背心那些许的凉意,他的声音,是难以言说的温柔,道:“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寸寸能一直陪着我,咱俩手牵着手,那便是最好。”
“哪怕是大劫来临,那也不算什么。”
龙女会心一笑,戏谑道:“那大劫之后,若是有来生,我做男,你为女,夫君也愿意么?”
“自然。”
她再度忆起初见的琴声,收到那把琴,抚摸过那八个字的怅惘若失,还有再见的惊喜。
如愿的婚礼,所有人的祝福,乃至枕畔的温言软语,无数个贴心郑重的承诺。
一时之间,尽汇聚到了一处,敖寸心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温暖香甜的气息软软地击中了,还泡在了蜜糖里一样。
她并不难过,只是觉着莫名的感动,龙女几乎要落下泪来,便安心靠在他肩头,伸手挽住他修长温热的颈。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这一刻,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也不知道到底会是多久,她十分确切地相信,眼前人心上人,是爱着自己的。
深爱且在意。
他的心,没有旁人。
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这样爱你,在乎你,珍重以待的人,其实并不容易。
龙女只有加倍地待他,愈发地真心。
有时候,火焰非但能焚烧此身,亦能涅槃,治愈彼此。
………………
龙女为一二小事懊恼的时候,帝君也并不烦躁,一边批阅折子,一边轻笑着劝她。
西海的山光水色犹佳,处处都是熟悉的景致,偶尔,润玉也会来东岳看她。
虽说有孕在身,但敖寸心也不曾放下岳府的职务。
能做的她就做,不能做的她也不会揽下。
东岳一览众山小,在山巅之上望去,处处辽阔,浩渺无垠。
长夜漫漫,偶然霜重雾朦之时,龙女无心睡眠,便披衣起身,瞧星汉灿烂静夜流深,如墨一般深沉的夜透着一点点的蓝,真实与梦幻交织。
那人则是温柔地着拥抱她,与龙女共剪下靠着西窗那一对朗朗明烛,烛火爆出大朵大朵的烛花。
人间过了四载,敖寸心的身子,也有了些许的变化,毕竟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别人可能还看不出来她身上有什么异样,但寸心自己到底是明白的。
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不断积累的力量,慢慢长大。
另一个小小的意识,却依然不怎么好,很是微弱。
只是到底是保住了。
………………
等司法天神殿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杨戬有一瞬间的怔愣。
有那么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梅山六怪里的老大,有些忐忑地望着他,然后试探地叫上一声:“二爷?”
杨戬这才回过神来,感慨释然地笑一笑,“没事,送份礼物去紫微帝君那儿吧,我们与他们,原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就祝帝君帝后,永结同心,子孙满堂吧。”
他早就想通了。
那些回不来的,有的没的,如今都成了泡影,抓不住的。
或许,真像许多人说的那样吧。
他与寸心本不该在一起。
东皇庚辰,千里姻缘一线牵。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那是他所不知道的,所改变不了的,就像他改变不了嫦娥与后羿的前尘一样。
如果前生这段缘分就连起来了,那么杨戬自己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寸心不会那样想要嫁给他,情动的人,也会多一个?
………………
作者有话说:求评论求评论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