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卧底

韶光易逝，倏忽间一个月的时间就已过去。

柏麟算着日子，现下已经进了十二月，想要在年前回去估计是不能了。今年也是奇了，连日大雪堆在地上，人走在路上能埋进去半条腿。

出了城风雪更大，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样的天气难以行军。

他们已经将池中的势力清除的差不多了，赈灾安民的工作也进行得井井有条，一再龟缩在介城也不是办法。

柏麟披上大氅，他要去看一位阶下囚。刚出门就看见凤凌杵在院子里的那棵光秃的树前，大难得见她撑伞躲雪。

“殿下在此是有何事？”柏麟上前。

“等太傅一起出门。”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凤凌对他的称呼也从“先生”变成了疏远的“太傅”。

“殿下可知臣要去何处？”

“太傅去哪儿本殿就去哪儿。这一个月本殿过得实在无聊。”赈灾的事她插不上手，也就领着人到处抓田中的残党，猫逮耗子一样总也有个腻的时候。

柏麟点点头，看出她心里烦闷，道：“臣要去见一个人，殿下可愿陪臣走一遭。”

“当然可以。”

柏麟命人备车。凤凌一贯是不喜欢坐马车的，但于柏麟同乘也不是不可。

车内空间不大，这里毕竟不是京城一切低调从简为好，以免落人口舌。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的膝盖之间仅差两拳的距离。

“太傅可否提前和我说说要去见谁吗？”

“是池中。”

凤凌方才还耷拉着的眼皮霎时睁大，“池中不是逃了吗？”不必柏麟回答，她了然一笑。都道他算无遗策，今日也算领教。

“先生有何打算？”她这一问既是问眼前剿匪一事也是问朝堂今日动荡。

前几天，京城里的几个大家族似乎才缓过来气，一齐上奏参了他一本。“臣倒是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那若是秦王不站在你这一边，你岂不被动？”

“秦王殿下不是短视之人，他想要达成削弱世家的目的就不能站在臣的对立面。”

路程不远，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柏麟先下车，伸手要扶凤凌下来。凤凌看了看他，心里惊讶，但也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气下车。

凤凌抬眼看门匾，上面写着济世堂。她心中疑惑，却按耐住好奇随他一起进去。

里面弥漫着浓郁的药材味。她想起了柏麟的伤。伤者常来医馆是个极其不错的理由。

柜台前的小厮见了柏麟，忙迎上前招呼道：“大人来了，季大夫在里边，您直接进去就行。”

柏麟点了点头，领着凤凌走进里间。

但没见什么季大夫，反而是从一处暗门拐了进去，又下了层楼梯。里面有许多房间，每个房间门口还钉着个牌子写着药材名。

柏麟看似随意地走进一间房。

这房间面积不大，仅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躺着一人，双眼闭着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他的四肢被锁链捆在床的四角，锁链长度甚至不容他翻身。

这人就是被艾远忧放过的池中。许是被两个人站在床头盯得不耐烦，他睁开眼睛上下打量凤凌，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半晌，鼻子里冷冷发出一声“哼”。

似是觉得无趣又将视线挪到柏麟身上，不同于方才的冷淡，他用极其阴狠的目光直视柏麟。

他嘴里讥讽道：“柏相生得一副好相貌啊！”

“不劳你夸奖了。”

“今日折辱改日我必翻倍报答。”池中咬牙切齿，却仍吐字清晰。

柏麟十分给面子的伸手捂住胸口，还装作呼吸困难的样子，说：“池举人好厉害啊！真教我担心。”

见池中气得不轻，他的目的达到了，扭头对旁边的凤凌恭敬道：“长公主殿下，臣已带到。此人就是逃走的田中，任凭殿下处置。”说罢行了一礼，直接出去顺带还把门也一并带上。

他倒走了独留凤凌一人在屋子里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是要她自由发挥，难怪“走一步看一步”。

也罢，她还得配合他。

“本殿好奇一件事，你若是能如实回答，本殿就放你一条生路。”

池中没想到凤凌居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冷笑道：“不是你派人来抓的吗？怎么？连你也不知道手底下有什么能人？”

“回答本殿的问题。”

“我躲在那个院子里直到你们的人离开才出来。但没等我跑出院子就被敲晕带到这儿绑起来了。”

“你看到他们长什么样了吗？”

“当然没有。殿下是蠢笨到何种地步才会问出这种问题。难怪被柏麟耍得团团转。”

凤凌的声音不自觉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柏麟在京城对付秦家的时候本来可以自己去，却非要等你去救他，借此机会把你扯进局里。你来监军想必也是因为他吧！”池中尽力撑起身体，却受限于锁链禁锢，只能微微支撑起来。“长公主殿下地位之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将来秦王即位，你不和他对着干仍能保自己一生荣华富贵。可柏麟确要拉你来夺权。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十分刺耳，等到他笑够了又开始说：“至于柏麟，他就是朝堂中最大的世族，秦王即位绝不会容他。他拉你进来是为了保自己的命。却视你的安危于不顾。”

池中的力气用光了，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凤凌冷冷地看着他，突然坐在床榻边，伸手扣住他的脖子，手指缓缓收紧。她冷眼看着手下的躯体不断挣扎，锁链发出叮铃桄榔的声响。

池中的挣扎逐渐无力起来。就在他将死未死的时候，凤凌放开手。

“大军不日就将开拔，到那时柏麟一定会杀了你。”

池中剧烈的咳嗽但努力地支棱起耳朵听着。

“本殿要你去投奔朱三，做本殿的内应。”不待池中回应，她接着说道：“这是你唯一的生机。本殿不喜欢别人拒绝，柏麟会在离开之前杀了你，而本殿现在就可以让你下地狱。”

池中看得清面前这位长公主殿下眼里的无所顾忌的杀意，点了点头。

“本殿不喜欢背叛，你要是耍了我，你哪怕躲到天涯海角，本殿都可以扒了你的皮。”凤凌说得话越是狠，她的语气就越是平常。

“我不会。”池中强压下咳嗽的感觉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