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洛钧城

江流站在城楼上，眼底尽是疲惫与绝望，干裂的嘴唇无力张开，肺部传出呼哧呼哧的难听声音。不过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敌人投向他们的滚石火弹暂时剥夺了他的听力。他看向周围守城的军士们，他们已鏖战许久，只剩一口气撑着。

多日没吃饱饭，他已经分不清眼前的黑，是敌人投来的火弹烧出来的黑烟还是自己力竭将晕的征兆。他只能用力握紧手中的剑，剑柄硌得他的手生疼。铁剑重量不轻，平日里他也仅是能把它拿起来，现在他只能让剑尖拖在地上。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在敌人登上城楼的时候，尽力砍死一个。

轰隆隆的声音震天动地。

他只是抽动嘴角，心里暗讽，这群叛军真是看得起他们。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有士兵喊道：“是朝廷的军队！是隋军旗！”更多的人注意到那面威风的旗子，开始喊“朝廷的军队来了！”

江流终于意识到他们有救了。

那支远道而来的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斩杀方才还胜券在握的叛军。

“洛钧城太守何在？太傅柏麟奉命治灾安民，明泽公主、宣威将军李光灯领兵剿匪。速开城门。”

江流连忙下城楼，迎接援军。先由一小队出来确认身份后才大开城门。

江流见领头三人。一位是文人打扮的极俊美的青年，言行举止间颇有上位者的威压。想必这位就是辅国太傅、当朝宰相柏麟。

一位是身着甲胄的年轻女子，一双凤目摄人心魄，周身打扮整齐利落，全然不似养在深宫里的公主。这位明泽公主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的自不必说就是宣威将军李光灯。

李光灯吩咐副将领一部分士兵重新布置城防，救治伤员。他们三人领二百军兵进城查看情况。其余大军就在城外安营扎寨。

他们一行人由江流领着进城。不看不知，城中处处都是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百姓们三五成群自发抬起伤者往专门的医务处去。

“冀州大旱，今年粮食紧张。叛军未来时他们还可以从雍州运粮来，自从叛军攻城，城中粮食拮据，先得供应士兵。百姓饿的饿死冻得冻死。”

江流详详细细地把城中情况向三人介绍清楚。柏麟立刻命人分派粮食，搭建避难所安顿伤员。此战城中伤亡巨大医务处没办法安顿下那么多人。

“李将军先去安排城防，本相先去医务处一趟。时间紧迫，我们分头行动罢。”，柏麟道。

“是。”李光灯领命。

凤凌说：“我和先生同去。”

柏麟点点头。江流在前边为他们领路。

“你们可知这是哪股叛军？”凤凌向江流问道。

“回殿下，是池中。冀州内匪患四起，不少集结在一处成了势力不小的叛军。池中一伙离我们最近。”

“城中太守呢？难道只剩你一个了？”柏麟看到江流一个文人还披着套破烂的甲胄，暗道不妙。

“回太傅，太守一家二十七口人被奸细所害，无一活口。”江流谈及太守言语间已带了哭腔，眼眶含泪。

不用想也知道是池中的人干的。凤凌在心里默默记下。

到了医务处。城里的大夫大多在此，即便如此人手也不够。伤的严重的在屋子里头躺着，相对没那么严重的就被安置在了屋子外面，只简单地搭个棚子用做遮风。

“你就是柏相？”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问道。他脸颊瘦削，面色暗黄，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露着机警。

他没听过什么明泽公主，什么宣威将军。但柏麟的大名他十分清楚。他少年成名，为文官之首，是天下读书人无论褒贬都时常提起的一个人。

今天他终于是看到了真人。

这人仍是一身文人打扮，没戴什么夸张的金银饰品，也没有什么彰显身份的玉佩名剑。但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他潇洒从容纵然长途跋涉却不显凌乱狼狈。

雨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不知怎么心里满是委屈。柏麟怎么能这么晚才来？读书人心怀天下，他身为文臣之首更应该如此才是。

想着，泪珠不觉从眼眶中滚了出来。他立刻拿袖子去擦，袖子不干净，这一擦把他的花猫脸擦得更加不堪。

柏麟拿出手帕，细细为他擦去眼泪。

“你叫我何事？”柏麟用难得的轻声细语问道。

“你来是为了帮我们吗？”

“是。”柏麟的声音不大，却极为安抚人心。“我奉帝命治灾安民。”

在场众人无论是谁，听到这句话皆松了一口气，有柏麟在他们便有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