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藤蔓

高台之下，无数的声音响起，哼唱着古老而悠扬的歌。

这些声音各不相同，重叠在一起却有一种宏大的气势，在这空空荡荡的陨石城中回荡着，仿佛远古传来的回音。

张朝煜从最高处向下看，看到黑压压的群众匍匐在地上，虔诚而专注的唱着祭祀的乐声。

从她音乐人的角度说这音乐很庞大，但是她不喜欢。

一曲唱完，西王母族的族民们又拜了三次，有序的退出了最中心的王城神坛。

张朝煜冷眼看着他们推回返回自己所在的地方，从而闭门不出。

周围的侍卫身上盘绕着鲜红的野鸡脖子，五个人为一队，来回的巡逻。

张朝煜依旧身姿挺拔，她回头看向西王母和祭司。

祭司俯下身，弓着蝼蚁般的背，拿出拐杖敲了三次，而后退至一旁。

只见他们面前的地面忽然下陷，露出一个通道。

“走吧。”

西王母勾起唇角，牵起她的手，“这是我们一起举行仪式的地方。”

张朝煜有些犹豫，一时间拿不起决定，她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张起灵后，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西王母走进了那处通道，朝着未知的黑暗之中走去。

祭司眼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大祭司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然而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她的笑容在下一秒就已经僵在了脸上。

那祭司的胸口处多了一截刀刃，粘稠的鲜血从刀刃之上低落，在地上凝固成一滩血花。

一只骨节纤细修长的手悄无声息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大祭司甚至来不及出声，就没了气息。

张起灵猛的抽出黑金古刀，神色漠然。

他伸手将祭司的白袍盖在她的脸上，背着刀走向了那道正在慢慢闭合的通道。

过程中没有一丝的犹豫，他宛如职业杀手一般。

张朝煜跟着西王母走下到最深处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地宫，其实就是一道地下暗河。

河边修筑着两米高的栏杆，栏杆紧挨着的是平缓的道路，这些路边的青铜柱子上镶嵌着灯盏，灯芯在蓝色的火焰中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张朝煜吸了两下闻到好像是鲛人烛的味道，想来也是，那个时代有鲛人也不是什么罕见的。

张朝煜朝着那河水看了看，河水是黑色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静静流淌着。

张朝煜低头小心翼翼的绕过路上残缺的骸骨。

这一路她看到的都是人类的骸骨，这里应该就是曾经也举办过活人祭祀吧。

果然变态令人恶心。

“好了，不要往前走了，不然会被吃掉的。”

忽然，西王母出声并伸手拦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后。

张朝煜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听见咔擦一声。

是……她不小心踩碎了一根肋骨的声音。

“哎，真是麻烦。”

张朝煜听到前方的男人近乎叹气的自言自语。

可听着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担忧。

紧接着，张朝煜看到青铜的柱子表面出现了裂痕。

那些柱子的青铜表皮逐渐裂开，本以为里面可能也就是石头再不济或许是树，可没想到露出的竟然是被紧紧绑住手腕的人。

人？！

张朝煜看着面前这七个活生生的少年少女时，她一时间震惊到无法言语。

他们看着也不过手十四五岁，还那么小。

难道前些时候的那一场活人祭祀还要再重新上演一遍吗？

可是这些人为何被绑在青铜柱里？

西王母看着这些嘴角噙着一抹笑，长臂一伸，环住了张朝煜的肩膀，他半搂半抱着她。

“这是喂给神树的祭品，神树吃饱了，下面就可以举行我们的仪式了。”

他凑近她的耳边，声音低哑，语调缱绻，似乎带着深深的爱意，和些许的自豪。

他是从洪荒来的，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可她的意识和思想依旧停留。

那个时候人更像动物，雄性在雌性面前都是会展现自己的能力。

“你疯了！”

张朝煜紧紧皱眉，脸上全是不满与不赞同。

“吃人肉的神树？那不是神树，是怪物！是魔物！”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可现在就要为了一个悲哀又可笑的仪式就要献出生命，多么的何其可笑。

“我没疯，他们是我的子民，便是我的奴隶，他们因我而存在，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我而存在的，我选择杀死他们，这没有错。”

西王母紧紧抱着张朝煜，低眸看着她的脸颊，转头又看向面前的景象，目光中露出一抹病态的兴奋，“看，多么美妙的场景。”

张朝煜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她明白现在还不是时机，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突然黑暗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不是从哪儿来的肉红色的藤蔓从黑暗中缓缓伸出，逐渐缠绕住那些被绑在青铜柱子上的人。

那些藤蔓明明是正常的形状，可表面却像是人肉一样，不仅藤蔓本身是肉红色的，连叶子也是同样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将人皮裹在了植物身上。

藤蔓还在移动着，表皮起起伏伏，像是人类呼吸一般。

张朝煜看的恶心，她的双手握成拳，恨不得现在就提起辕将这些全部斩杀。

藤蔓紧紧缠绕着那些少年少女们，蔓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鲜红色的纹路，像是人的血管。

那些被当做祭品的人正在痛苦的扭动，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嘴里空荡荡的，那些人的舌头都已经被割去，丝毫也已经被毒哑了一样，口腔里只剩下了鲜红的血肉。

张朝煜亲眼看着其中一个瘦弱的少女被吸干，只剩下一具苍白的带着血丝的骨架。

她颤抖着，眼中充斥着猩红，喉咙像是被堵着，一句都说不出来。

“伏伦桑，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是我寻了多年的长生之术——神树，是它为我带来了千万年的生命，接下来，就是你被它接纳的时候了。”

西王母抚摸她的脸随后松开她，缓步朝前走去。

而那些正在吞噬人类血肉的藤蔓还在继续，黑暗中又伸展出更多更粗的藤蔓，贯穿了西王母的身体。

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里并没有流出鲜红的血。

西王母转身时张朝煜看到他那俊美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和藤蔓一样的血红色脉络。

这些脉络一直蔓延到他的半张脸，覆盖了他脸颊上刻画着的华丽纹路。

贯穿他的藤蔓越来越红，似乎在为他输送着养料。

张朝煜皱着眉眼神悲凉。

她缓缓退后几步，摸上了手腕。

“伏伦桑，来吧，和我一起永生！”

耳边是西王母时男时女的尖叫声，张朝煜看着眼前他伸出的手不停的后退，一边焦急的和辕沟通。

终于，一直沉睡的辕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张朝煜快速的挥刀斩断向她靠近的藤蔓，每斩断一条，她都能敏感的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瞬间就浓郁一分。

西王母站在藤蔓之中，大笑着看着她，似乎对她逃不出这一点很有自信。

“和我一样堕落吧，麒麟！永远的只靠着这神树而生存，永远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等了你十四万年！你必须是我的！”

他疯狂的咆哮着，让更多的藤蔓朝着张朝煜扑去。

“去你他妈的堕落！”

“老子只活在阳光下，你变态的跟个疯子一样别他么的拉上老子！”

张朝煜骂了一声，手上继续斩杀着，“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一样变成怪物！”

张朝煜不停地后退，直到她的后背靠上一个带着体温的怀抱。

“走。”

张起灵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一瞬间张朝煜感到了这些天难得的安心。

仿佛身边只要有张起灵在便是最安全的。

张朝煜被拉着朝通道方向狂奔，他们的速度飞快，几乎是发挥了最大的潜能，而身后的魔物也在逐渐的缩小和他们的距离。

无数的血红色枝叶和藤蔓在黑暗的通道里拥挤着往上挤，前赴后继的追逐着活人的甜美气息。

张起灵拉着张朝煜从通道里一跃而出，落在神坛上。

“麒麟，你回来！不要再丢下我！你是我的！”

西王母的嘶吼从地下传来。

一时间整个神坛都在颤抖，似乎有什么恐怖的生物要出来了。

“快，阿煜，我们必须快跑出陨玉。”

张起灵说着。

“走！”

张起灵低头，将张朝煜紧紧拉着，两人跑的恨不得飞起来。

两个人卯足了劲儿朝西王母城的入口跑去。

张朝煜期间转头看了一眼。

那些巨大的藤蔓似乎放弃了他们，转而去吞噬那些西王母族的遗民。

一时间，这座充斥着恐怖和血腥的古城充满了惨叫声。

无数藤蔓在半空中摇晃，紧紧缠绕着那些人们，将他们吞噬殆尽。

张朝煜闭了眼转头继续奔跑，不再去看。

她不是有着那种圣母心的人。

耳边是呼呼风声，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出口，正想和张起灵说几句话，却忽然间胸口一阵剧痛。

这疼痛来的突然而蹊跷，她刚想说话，就晕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试图朝着她身体里钻，然而她想要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极致的阴寒和极致的炽热来回交替，终于磨灭了她疲惫不堪的神志。

张朝煜最终还是抵不过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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