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除夕夜，乾清宫。

“皇上，近日连逢喜事，后宫开销不小，臣妾与莞贵人亲酿了些岁酒，岁旦能辟邪气，臣妾携弘昼祝皇上龙体安康，祝皇上与皇后娘娘凤协鸾和。”眉庄起身祝道。

皇上自是笑逐颜开，与眉庄举杯对酌。“弘昼近日可还哭闹吗？”

“回皇上，婴孩哭闹是寻常事，臣妾身为母亲，虽夜夜要起身哄去，倒也不厌其烦。”

皇后听得眼神酸涩，却仍扬起笑脸道：“惠嫔虽已出月，万事也该格外留心，酒要少喝些，六宫的事本宫与华贵妃尚还顾得过来，不必急着劳心费神。”

皇上斟了酒， 见酒盅底镂着腊梅簇簇，似清池下暗香浮动，心下感慨着工匠技艺精湛，复又饮毕，却有些薄醉。

“捻底梅花总是愁，酒尽人归去。”皇上口中念着，摇摇晃晃站起身。

“皇上有些醉了，要么奴才扶皇上出去走走。”苏培盛忙伸手扶住，随皇上离席而去。

世兰遥遥望着皇上离去，与槿汐交换了眼色，遂提议起六宫嫔妃行酒令取乐，若对不上，便献艺以娱宾客。众人正嫌丝竹乏味，自然纷纷应和。

皇上信步走到了倚梅园中，却听得园中有清泠女声高歌，如怨似慕，袅娜入耳。他侧耳听去，唱的是高启诗中一段，想是自己编排了曲调。他放清了脚步，慢慢循着声走去。

“淡月微云皆似梦，空山流水独成愁。

几看孤影低徊处，只道花神夜出游。

淡淡霜华湿粉痕，谁施绡帐护春温。

诗随十里寻春路，愁在三更挂月村。”

皇上远远的瞧见了那唱歌的女子，一袭月白色云雀纹斗篷，轻倚在青石上，身边有一位侍女提着灯，手边还放了几枝剪下来的花枝。那女子将花苞摘下，手中鼓捣着什么。

“小主真是用心，天寒地冻，还要出来替惠嫔娘娘制安息香。”

“眉姐姐自生产完便多梦，以梅花的花苞入香有安枕之效。”

“小主歌声宛如天籁，奴婢听着都觉得心醉，只可惜……”

“我原是不祥之身，阖宫宴饮是不该去，冲撞了皇上皇后可怎么好。若我躲远些能保皇上圣体安康，宁愿孤身老死在乐道堂。”

“皇上，想来是兰贵人和身边的宫女，奴才这就叫她们来向皇上请安。”苏培盛轻声说道。皇上抬抬手制止了他，自己蹑着脚步朝二人走去。

皇上方走到陵容身后，却踩到地上枯枝。陵容惊叫一声回过身去，待看清来者，忙福身请安。

“臣妾失仪，皇上……皇上如何在此？”

“阖宫宴饮，朕出来寻个清净，却不想听到如此清歌曼声，不虚此行啊。”

陵容垂眸浅笑，皇上打量着她淡妆素裹，脸颊冻的绯红，睫毛被呼出的水汽打得湿答答的，煞是可爱。“除夕家宴众人都在，怎得你出来偷闲，这是在做什么？”

“臣妾替眉姐姐制一味安息香，如今是腊月，旁的花草都谢了，唯有以沾着雪水的梅花花苞入香最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