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转眼又到年关。眉庄这边哄着弘昼，那边脑中计算着除夕夜宴的开销。宫中添了阿哥，照理是要大办，奈何朝纲不稳，随时会有战乱，国库空虚，后宫自然也要省俭着。这是她在宫中过的第三个除夕。头年夏冬春一舞倾城，次年福答应被下蚕退纸，险些连累到华妃，说是家宴，却实则各怀鬼胎。索性，旁人再生什么乱事都与她无干。这两年多以来她对上侍奉勤谨，对下恩威并施，宠爱稳固母家得力，更生下了皇子。三阿哥无才，四阿哥因出身倍受皇上冷落，因而太后亲笔题玉燕投怀，皇上亦对弘昼寄予厚望。身为父母何人不望子成龙，比起得到天下，她更希望弘昼一生不负本心，保留着一份傲骨，不要随波逐流。宫里的孩子一生要经历太多磋磨，生下来有多难，抚养成人只会更难。眉庄看着候在外头的奶娘们，那些人底细干净，做事稳妥，她自然要多加恩遇以尽量确保下人尽心尽力，莫要因贪财牟利对襁褓中的婴儿下手。她亦急着培养亲信太医，原已看中江慎，可江慎却因心症暴毙，实在令人惋惜。

“娘娘，江诚江太医求见。”

眉庄心中疑惑着。自打江慎死后，她和弘昼便交由院判许太医照顾，江诚为何会漏夜前来？“传他进来吧。”

“微臣江诚，给惠嫔娘娘请安。”

“江太医，这个时候前来，可有什么事吗？”

“叨扰娘娘休息，微臣此来是太医院想照着先前章太医的方子配些姜茶，奈何章太医致仕回乡，听闻娘娘这里还余有些配好的，因而想问娘娘讨去瞧瞧。”

“原是这样，采月，去小厨房把余下的姜茶包起来给江太医拿去。”眉庄打量一番，见江诚略有颓唐之态，想是江慎的死对其打击不小。“江太医仿佛瘦了些。便是伤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江慎的丧仪还有得操劳，你若也一病不起可怎么好？”眉庄温言劝道。

江诚垂着眼，他原是怀疑姜茶被动了手脚，想从此处入手揪出灭口之人，是而深夜趁太医院无人注意时前来，而眉庄一番安抚却愈发触动了他的心事。“娘娘体恤，微臣感激不尽。”江诚声音微有凝滞。

“这是我请宝华殿的法师开过光的如意玉佩，原还是太后赏的，你拿去放在江慎棺中，就当尽本宫一份哀思，保佑他早登极乐。”

江诚双手接过玉佩，目光却不由自主盯着眉庄皓腕凝霜，指若削葱。他的脑海中浮起眉庄啼莺般的声线，端庄温婉却又带些娇憨的神态。他记起眉庄生产时昏迷，青丝散乱，他为她施针时指腹轻触到她湿润冰凉的皮肤，他指节摩挲着找对了穴位，拿针缓缓刺进去……他不禁联想了起来。

“江太医，姜茶替您包好了。”

“多谢采月姑娘……多谢惠嫔娘娘。”江诚低下头，目光飞速扫过眉庄的脸。烛火映得她的面颊颜色温暖，佳人独坐，笑靥嫣然。“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