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太后捻着佛珠卧在榻上，阖着眼不言语。寿康宫静静的，只有冰鉴中的融水滴落的声音，和皇后那头发出的窸窣纸页声。

“抄到哪一句了？”

“回皇额娘，臣妾正抄到那句女人之法，有三鄣十恶。”

“前头那段讲的是什么？念给哀家听听。”

“女人之法，不当以倚端正而生憍慢。形貌端正，非为端正；唯心行端正，人所爱敬，是为端正。”

“哀家觉着这本经讲的极好，心性行为端正，自然受人爱敬。吉答应的孩子没了，皇帝十分看重惠贵人这一胎，你是皇后，自当替皇帝周全着。”

“臣妾明白。臣妾已叫人修葺承乾宫，好等回宫了惠贵人能住得舒适些，如今惠贵人的饮食也是特别嘱咐了御膳房单做的。”

“御膳房人多眼杂，你在开支上周全一下，惠贵人的饮食拿去她们宫里单做吧。”

“是。”皇后面色一僵，却仍带笑答道。

太后拿起皇后抄的经书细细看了看，“皇后的字愈发进益了。哀家近日得了几方好砚，等下哀家挑好的叫竹息送到你宫里。”

晚些时候，竹息送了一方凤纹双面端砚来。宜修伸手去抚，果然石质滑润细腻，轻叩可闻木声。“太后还是最心疼娘娘，这样好的砚，独独赏了您。”剪秋低头为皇后按着指节。抄了两时辰的经，纵便宜修时常习字腕力过人，也落得五指僵硬，手腕酸胀。

“太后这是恩威并施，怕本宫生出怨气。玉耶女经，本宫还不明白太后的意图吗？”宜修恨恨哼了一声。“一者生时父母不喜，二者养育无味，三者常忧嫁娶失礼，四者处处畏人，五者与父母别离，六者倚他门户，七者怀妊甚难，八者产生时难，九者常畏夫主，十者恒不得自在。照佛说这十恶，本宫真是十恶不赦之人了。”宜修眼神空空的。她又想起弘晖了。

世兰见眉庄有孕，心底也难免羡慕起来。一日她去闲月阁探望，进门便见齐妃富察贵人也在。齐妃原坐了上座，见了世兰面色一僵，随众人请过安便讪讪让了位置。

“齐妃姐姐好兴致啊，听闻前些日子先生才叫三阿哥多背书，姐姐怎得也不陪着，倒巴巴儿跑来承乾宫凑热闹？”世兰最爱看齐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窘迫模样，见状轻轻笑了一声，叫颂芝奉了礼上来。

“皇上新赏了把如意，上头的吉庆纹意头好，摆在你寝殿里安胎最相宜。”眉庄用指尖抚了抚，笑道：“这白玉触手生温，果然是贵妃娘娘的东西。采月，收了吧。”

眉庄散着发，一身雪青色的旗装绣着二乔菊的纹样，愈发衬得人清隽灵秀，脸上虽有疲态，眉眼却蕴着柔情。“嫔妾近来害喜害得厉害，悬颅穴时常抽痛，太医便说近日少梳发髻，披头散发不成体统，叫贵妃娘娘见笑了。”眉庄见世兰来回打量着她，便也有些羞赧起来。